第二百七十九章无话

    云姝拿起手机想给顾行则发消息，让他不要开除邱阿姨。
    但没想到邱阿姨的手机先收到了他的回复。
    【让她去睡觉】
    邱阿姨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对着她笑笑，意味深长说：“安心吧。他还舍不得。”
    舍不得……
    云姝上楼躺在床上了，都还在想这三个字。
    她有些茫然。
    顾行则摔门走的时候明明生气到了极点，比上次在三号馆的争吵还严重。
    那次的发怒质问她不怕，这次的冷静直述却…也不是怕，就是突然有点难受。
    吃多了不消化，喝多了吐不出来，空气不够大口呼吸的那种难受。
    她翻了个身，心想都生气到仿佛马上就要扔掉她了，怎么又会舍不得呢？
    她要是对一个人很生气，像对陆明珠和楚肖钦那样，她甩手离开后就再也不想理会对方了。
    就算只看见被陆明珠洗过的绵羊玩具，都会想起他们分道扬镳那天的不美妙回忆，一想起来，就再也不想看。
    陪伴再久的东西，也只想随便塞进一个角落里不再拿出来。
    可他会舍不得。
    是因为对她的容忍度，要比她对陆明珠的容忍度高？
    那他会把她也塞在这个别墅里，再也不来看了吗？
    就像久久来一次的周京墨，久久见一次的朋友，久久敞开一次的别墅大门。
    玩具放久了会积灰，人也会。
    云姝不想再思考，闭上眼睛把被子拉高，下意识往床边翻动。
    人都躺在边上了，她才迟钝反应过来，床上没有第二个人挤着，她可以随便翻来翻去躺在正中央。
    但等她呼吸已经变得绵长，人也还蜷缩在床的一边，没有再挪动。
    别墅里一下就空了点什么。
    虽然缺少的那个人所占的体积对这栋别墅的空间来说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就是有点空。
    云姝仍然在早上听着新闻吃早餐，然后上课，出门放放风。也仍然正常吃着午餐，正常午休，再接着上课。
    和平时一样。
    甚至顾行则在晚餐后也回来了一趟。
    但他只是去卧室衣帽间里取了西装，然后去了书房开视频会议。
    没有和她说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走。
    她坐在客厅里摆弄化学实验的器材，安静地重复着老师教过的知识。
    老师今天夸她很聪明，说她空间想象力很厉害。
    像以前爸爸夸她一样，说她如果能得到足够的教育，能走出大山，说不定会成为很厉害的人。
    不过她没把这句夸奖说给邱阿姨听。
    做完小实验，她继续按照和平常相同的作息时间，上楼洗漱睡觉。
    隔壁房间的人还没走，但两个房间之间还有个衣帽间，隔着太远距离，听不到那边声音，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她靠在床头点着腊梅小灯看书，看得昏昏欲睡了，就滑下去躺好，关灯睡觉。
    很平静，没有别的情绪。
    半夜的时候，隔壁的门被打开，紧接着是卧室的门，锁匙拧开的声音在夜晚有点明显，她从梦里惊醒，闭着眼睛屏住呼吸。
    有人来卧室看了她一眼，没出声也没走近。
    良久后，门又被关上，外面的人不知道是下楼离开了还是重新回了隔壁房间，她听不太清楚。
    屏住的呼吸又恢复正常，她埋头在被子里睡过去。
    又一天。
    云姝的课程是上六休一，周日的时间是自由的。
    她和邱阿姨约好了，要去远一点的市场买蓝莓树苗回来种，所以很早就起床准备出门。
    开门出去时，顾行则也正好从隔壁出来。
    他还在打电话，单手调整着领带，看见她后视线平滑扫过，再收回去。
    对着手机那边说话时，声音有些微的粗粝质感，像是晨起说的第一句话，磁性带着沙哑。
    他们没说话，一前一后下楼。
    云姝跟在他后面，把掌心的小本子拿出来，无声背着英语单词。
    邱阿姨把饭菜端出来，看他们互不说话的样子，在心里叹口气。
    桌上同一边的碗筷准备了两副，可顾行则下楼后没坐在餐桌上，而是径直要出门。
    邱阿姨赶忙开口问：“顾总，不吃早餐吗？”
    顾行则拉开门，外面的司机已经停着车在等。他转头淡声说：“不吃。我出差两天，这两天不用准备我的饭菜。”
    云姝安静坐着看他，不吭声。
    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有短暂地交汇，定定看了两眼后，顾行则转身出去，她也低下头开始吃饭。
    邱阿姨有点担忧，看着门外开走的车，坐在她旁边出声安抚：“不怎么不说话呢？他刚才那样，不就是等你说话？”
    云姝拿了个煮鸡蛋，慢吞吞剥开，说出来的话却和这事完全不相关。
    “蓝莓苗拿回来真的能种活吗？这里没有后花园，种在外面会不会被晒死？”
    “……不会。”邱阿姨轻声说。
    说的都是胡话，种在后花园不是一样要直晒太阳？
    她也在难受，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唉。
    吃完早餐，云姝带上包出门。
    她们没让司机送，邱阿姨满足她的愿望，带她感受了一把海城普通人的出行日常。
    怎么查路线，怎么看公交地铁，怎么乘坐，怎么过安检。
    过安检还要检查水杯，前后人跟人有点拥挤，地铁站又在循环广播，她模糊听着安检处的人让她拿水杯看一下，就把杯子打开，被人挤走了还举着吸水口对准那个检查员姐姐。
    惹得对方笑着给她把杯子盖上。
    邱阿姨摸摸她头发，生怕她被拥挤的早八人给挤没了，拉着她带在身边。
    站内转乘有点绕，她们尽量走得慢点，云姝一样一样记着每一步该如何操作，还在心里数着等一趟车需要多久。
    地下甬道里的风吹过，地铁呼啸而来，她在一节节车厢闪过的光影里，看着玻璃门上自己波动的影子。
    嘴角抿着，整张脸寡淡得一眼能看出情绪不高。
    ——
    ps：云崽能感受到顾总的喜欢，大概是从两种途径。
    一种是细节，他喂到嘴边的菜都是她喜欢的，他会为她拉开椅子，会在她起夜回到床上后重新搂她入怀，会主动认错会先说喜欢会纵容她…
    另一种是感情的爆发，争执里最容易看清楚喜不喜欢，有多喜欢，喜欢的是哪一点。愤怒下脱口而出的话是最不加掩饰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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