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求人不如求己

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中，有谁与林森的关系最密切的话，那便是吉安娜了。尽管此前化身的亲卫，陪伴在吉安娜身旁的时间加起来只有十几天，似乎不及瓦里安，但那可是没有加速的时间线，更重要的是，林森在前者身上倾注的心血远超后者——他甚至曾为其而死。
        一个怀特迈恩，一个吉安娜，再加一个瓦里安，所有已经诞生的真正生命，都与他林森有密切关系，这绝非巧合！
        是他导致了这个世界真正生命的诞生？
        这般念头，一经诞生，林森便已几乎认定其必是事实。
        奥妮克希亚，如果在另一个副本中，这一位他同样为其不惜献出生命的存在，同样也成为了真正的生命，那一切自再无任何怀疑。
        林森几乎有了立刻离开这个世界前往另一个副本进行验证的冲动。
        尽管脑中思虑飞转，但一心二用的林森口中却是沉声低语：“普罗德摩尔女士，原谅我方才走神。因为我忽然间想到，如您这般高贵可敬的女士，竟会遭受如此磨难，当真是老天不公。这个世界，显然从未有公平正义可言，也没有值得乞求值得期待的伟大存在。其他人类不可靠，其他种族不可靠，创世泰坦留下的守护者不可靠，甚至连圣光也不可靠。一切，只能靠自己。人类，实际正是靠着自己，才一路披荆斩棘从卑微渺小的存在成为了这个世界最强大的种族之一。所以，求人不如求己，普罗德摩尔女士。我们不该只一心想着向外部的力量寻求帮助，而是该想着如何依靠自己的力量去复仇。”
        吉安娜愣住了。
        她仿佛明白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不理解，如海般深沉清透的蓝色美眸定定地注视着林森。
        这个男人，长得很普通，除了身材修长高大外，是那种丢入人群便泯然众人的普通存在。但与其他人不同的是，此刻的吉安娜，从对方的眼中，看到的不是同情、不是平静、甚至也不是愤怒或者其他的任何情绪，而是温柔。
        是的，是温柔。
        吉安娜的心，忽然莫名一动，那样的目光再次隐约令她感到有些熟悉。
        “我想不到任何办法，但你会帮我的，对么？”话一出口，吉安娜便感到吃惊。
        她不明白自己此刻为何会突然说出如此软弱的话来，这不是她的性格。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向对方寄予如此大的希望。尽管对方先前之言，的确给了她谋道飘渺的希望，但这个男人只是个小小的国王亲卫而已，又何来的强大力量？
        林森终于笑了，今天，在吉安娜的面前，他尚是首次露出笑容。
        原本是很平凡的相貌，为何笑起来的时候，竟莫名的好看？
        吉安娜的心弦刚刚动了一下，却见眼前的男人轻笑低语：“这是当然，普罗德摩尔女士。您放心，只要您能真正信赖我，您的仇，必然能报。甚至，还有更多。现在，请随我一道，去外面走走，我会详细与你述说。”
        从使馆区出来，一路往南，很快，辽阔的军港已映入眼帘。
        面朝大海，天清水蓝，一阵带着腥味的海风有力而不狂野地不期而至，带给吉安娜那份久违的亲近与思念。
        已按捺不住想主动开口的吉安娜，立时闭紧了刚欲轻启的红唇。
        热闹而雄伟的军港，林立的舰船周围海鸥翩翔；岸边，船上，人声鼎沸、人群簇簇。在此刻因吉安娜的到来而向所有死难于塞拉摩的同胞举城哀悼因而显得庄严与肃穆的暴风城中，它是唯一热闹而尚具活力的所在。
        远处，广袤的大海在海风吹拂下浪涛轻涌，不停打碎通透清澈的海面，阳光又在起伏的浪尖洒下点点碎金，为湛蓝的海面增添了令人迷醉的点缀。
        吉安娜蓦然呆立原地，记忆如潮，曾经的家园泛起脑海，渐渐与眼前的景象重叠。
        泪水忽然间模糊了吉安娜的美眸。
        “这一切，是不是令你想起了曾经的家园？”
        吉安娜下意识地微颔螓首。
        “家园，多么美好的字眼。但你要记住，普罗德摩尔女士，只要人在，家园便可重建。只要你还在，一切便都会重新回归，甚至比曾经更为美好。所以，不可鲁莽行事，那很可能会毁了你，如此新的家园自也再无希望。”
        林森的话，显然存在明显的漏洞与矛盾，但此刻的吉安娜也没有心情细思，只是皱眉低语：“可与重建家园相比，此刻的我更渴望复仇。”
        “的确，复仇非常重要。”林森用力点头表示赞同，而非像此前所有吉安娜所遇到的其他人那样，要么劝慰要么反驳。
        这令本就已心境缓和不少的吉安娜，对林森更添了份好感。
        “复仇，自然要做，而且越快越好。普罗德摩尔女士，您先前所说的一句话，我非常赞同，目前的部落还陷于可能的分裂中，我们的及时出兵，将会取得出乎意料的胜利，而非像所有的联盟领袖所以为的那样，会遭遇惨败。”
        “你也这样认为？”吉安娜霍然转头，美眸紧盯着林森，似乎想从对方的脸上看出这究竟是虚假的迎合之言还是发自真心实意。
        “当然。”林森毫不心虚地迎目相对。
        “唉，可即便你也如此认为，又有何用。你不过是……”吉安娜的话语戛然而止，清透的玉脸上明显流露出歉意。
        她怎能这般说？虽然对方的确是个无权无势的国王亲卫，但毕竟是完全站在她这一边的，而且还正全力帮她想着办法。她又怎能……
        很好的现象，先前还全然为仇恨所吞没的佳人，这一会儿已知道照顾别人的心境了。看来疗伤的策略有效，如此，自也进一步获取了她的信赖。
        林森的嘴角，流出戏谑的笑容：“不过是什么？不过是一名小小亲卫罢了。是不是？想什么就说什么，又有何关系，我可不会感到丝毫的难堪。”
        吉安娜的脸，难得的红了一下，她微启了下红唇，却又闭住，随即用力一抿，终于说出了一句话：“也许，我的话，的确会令你感到有些难堪，甚至令你恼怒，但我还是得提醒你，如果你当真只是一名国王亲卫的话，你的认同对我实际并无多少帮助。哪怕瓦里安当真很信任你，但也绝无可能因为你的认同，而替我出兵。”
        吉安娜满怀希望地注视着林森，心中涌起一阵强烈而有些可笑的念头。她万分希望，眼前的男人忽然充满得意地告诉他，他并非真的只是亲卫，而是暴风王国仅次于国王的大人物，他的信念足以改变瓦里安的想法。
        “你又错了。而且还错了两处。”林森笑着伸出两根手指，在吉安娜的眼前轻轻晃了晃，“第一，我没有难堪，更没有恼怒，哪怕一丝一毫。第二，我的认同，对你很有帮助，意义极其重大，这，你很快便会明白。第三，你又忘了我方才说过之言，求人不如求己，我们不能指望别人，哪怕是瓦里安陛下，而是要靠自己。所以，你也别指望我是个大人物，因为我不是，因为即便再大的人物也没有力量去改变国王陛下的主意。这，我可不得不令你失望了哦，普罗德摩尔女士。”
        说完最后的话，林森还揶揄地故意朝吉安娜挤挤眼。
        “你！”吉安娜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失望。
        “记住哦，这是我给你上的第一堂课，非常重要的一堂课，你可得好好记住，刻在心里。若是忘了，便是犯了大错。像你这般高贵伟大的女王，是不该再犯这种大错的。”
        这个家伙，怎么觉得有些无赖起来？吉安娜终忍不住瞪了林森一眼，没好气地反驳：“说我犯错，你自己又何尝不是犯了错？明明说了三点，却说成是两处。连二和三都分不清，还好意思说我。”
        “呃，有么？”林森挠挠头，随即露出了真正的无赖相，“我好像说的就是三。一定是你听错了。嘿嘿，你没证据，所以我不承认我犯错。记住，下次若想再抓住我的把柄，可记得留下证据，不然我可不会承认。”
        “无赖！”又好气又好笑的吉安娜，终忍不住流出了一抹笑意。就像是一抹阳光撕破漫天的阴云，为人间洒下一道灿烂光辉；又像是千年的雪山之上，万古不变的莹白中忽因艳阳的反射而生出了明媚七彩。
        “我便是无赖。这早已有人说过。不光如此，还有人称我是流氓、还有人呼我是混蛋。所以，普罗德摩尔女士，你还愿信我么？”
        话，说得越来越慢，最后几乎是一字一顿，一开始的嬉笑，到话尽时，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我自然信你。”话一出口，吉安娜的心中，忽然生出荒谬的感觉，她也不知道，这样的言语为何竟会不假思索地冲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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