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我叫夏婵，我老公叫李大勇，我们是在外地打工的时候认识的。那时我们还不到二十岁，刚刚从乡下到大城市，土包子一个，什么都不懂。在工地干活太苦，在工厂上班太累，也挣不了多少钱，我们都是要寄钱回乡下养家的，偶然的机会就跟一群外来打工人聚在一起，商量着怎样做大生意多挣点钱。那时候的我们太懵懂，听到能挣钱就傻乎乎地去了，也没有仔细问是怎样的生意。因为年纪还小，我被安排看风，大勇负责接应，干了几次之后才知道是抢别人的孩子……虽然挣到钱，但到底是犯法的事，我们心里实在忐忑，没多久就不干了。即使是这样，我们还是受到了诅咒，一个孩子都留不住。呜呜，白姨，求您帮帮我们吧，我们真的很需要一个孩子。”夏婵哭哭啼啼地说完，眼巴巴地看着白少华。
“冤孽……我大概知道因由了，但我毕竟是头一遭遇到这样的事，一时也拿不出主意。这样吧，我占卜请示一下祖师爷，看祖师爷怎么说。”白少华煞有介事地从供奉巫咸的神坛上请出龟甲和三枚铜钱，口中念念有词开始卜卦。在夏婵夫妇紧张地注视下，白少华根据摇出的铜钱解读出卦象，神色凝重地说：“二位请回吧，恕我无能为力。”
“白姨，为什么？是不是祖师爷嫌弃我们做过坏事，所以不肯帮我们？”夏婵激动地嚷嚷着，李大勇更是不耐烦地别过脸。白梦瑶瞄了眼桌上的铜钱，两阳一阴，但她没学过完全看不懂。
白少华耐心解释：“你先冷静。只要你们真心悔过，祖师爷又怎会嫌弃你们？这件事到底跟因果有关，外人是帮不上忙的，需要你们夫妻多做善事去化解那一段孽缘。”
夏婵仿佛抓住了一丝希望：“是不是我们赎清了罪就能有孩子？”李大勇一言不发，眉头深锁。
“是的，所以你们不用再来了，记住要多行善积德。”
“白姨，那咨询费……”
“我什么都没帮到你，所以你不需要付我钱。如果可以的话，你还是拿去做善事吧！”
白少华说着好话把夏婵夫妻送出门，白梦瑶暗自吩咐凛夜跟去调查一下。送走客人后，白少华马上打开家里的窗，点燃了一把艾草把屋子熏了一遍，尤其是刚刚夏婵夫妇停留过的地方。
“姑姑，你要驱蚊还是驱邪？”白梦瑶在家闻惯了草药的味道，只是鲜少见姑姑会这么紧张。“还是因为他们做过不好的事情？”
白少华没有答话，熏完了整间屋子后忙给巫咸的神坛上香，口里念念有词：“祖师爷请勿见怪，徒孙打开门做生意，定是什么样的人都会上门的。徒孙已经有言在先，可客人有意隐瞒，徒孙不识好歹，还好有祖师爷指点迷津。徒孙知道祖师爷不喜就立刻把他们打发走了，还请祖师爷继续赐徒孙这口饭吃……”等到三柱清香好好地烧完，白少华才松了口气，回过头问白梦瑶：“瑶瑶你刚才跟我说什么来着？”
白少华方才没有答话，白梦瑶也没有在意，反而研究桌上的卦象来。“姑姑，我问祖师爷到底说了什么，为什么你看到之后这么紧张，把客人送走后还要熏香告罪？”
“你现在看到的是兑卦，只是六爻中的一部分而已，不足以说明什么，真正要命的是三卦统合后的结果。”白少华一边收起龟壳和铜钱一边为白梦瑶解释道：“上卦为离，下卦为坎，火上水下，大功未济，阴阳不调，上下不通；变卦为兑，是为睽卦，火上泽下，违不相济，不知其极，相互矛盾。这样的背景，这样的卦象，换做是你，能不赶紧请他们离开吗？”
白梦瑶认真地听完，慢慢道出自己的理解：“夏婵夫妻声称已经改邪归正，但卦象显示大功未济，即是他们还在做伤天害理之事，或是对过去犯下的错没有半点愧疚，而命中缺子正是他们的报应；变卦是相互矛盾，意思是说他们已经认识到自己遭报应了，但为了眼前的利益又不肯退出这场罪孽，所以从根本上来说这桩案子就是无解。姑姑，我这样解读对吗？”
“正解。身带罪孽，不思悔改，等遭报应了还觉得自己无辜，这种人我怎么能帮？说来他们也是胆大包天，明知我奸邪不见的规矩还敢在我面前装作改邪归正的样子求助，这怎么可能逃得过祖师爷的法眼呢！瑶瑶，你也从卦象看出他俩在撒谎了吧？”
“我是看那个李大勇神色不对劲才认为他们有事在隐瞒，并不是通过卦象得知的。”白梦瑶心虚地打着哈哈：“姑姑，其实我真的不会看卦象，刚刚是听了你的卦文才半蒙半猜的。”
“瑶瑶，原来你对卜卦真的一窍不通？我以为你前世时就懂这些。”
“姑姑，我前世只是个洒扫看门的，谁家主子会让下人学这些？能练就一身好武功已经很不错啦！”白梦瑶嗔了句，又捉着白少华的手撒起娇来：“姑姑，你就教教我嘛，学个皮毛也好，至少能糊弄一下外行。”
“在武侠故事里，洒扫看门的往往才是深藏不露的角色！”白少华刮了一下白梦瑶的鼻子，笑道：“好吧，既然你想学，那我今天先跟你简单说说何为卜卦，如何卜卦。”
当晚，凛夜向白梦瑶报告了自己跟踪夏婵夫妻的见闻和调查。夏婵白天果然没有坦白说出一切，他们夫妻确实在二十岁前就加入了这个拐卖孩童的犯罪团伙，但都不是小喽啰，而是主谋；他们做着犯罪的行当，一直到夏婵第二个孩子过世，夏婵才意识到报应，执意退出团伙做些正当的零工，但李大勇仍是这个团伙的头目之一。尽管李大勇做着伤天害理的事，但对夏婵这个结发妻子还是千依百顺的，不然不信邪的他也不会陪着夏婵去找白少华了。
“自己的孩子如珠如宝，别人的孩子却是命如草芥。夏婵也是感受到切肤之痛才毅然离开团伙，可她就没有劝诫丈夫吗？”白梦瑶漫不经心问了句，手上专心地为麻糬做着大保健。
“贫贱夫妻百事哀，明知遭报应了，可还得生活的不是吗？李大勇也不是没想过退出，但是他年纪大了，又没有拿得出手的本领，苦力活哪这么容易来钱？主子出身相似，应也身同感受，只是主子向善又有我等襄助，结局不同而已。”
“外表光鲜也不代表是个好结局，或许我们也是殊途同归。”
“怎么会呢？妈妈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跟那些坏人的下场一样！他们注定没有孩子，但妈妈有我！”馨儿连忙上前倚在白梦瑶怀里撒娇：“妈妈，无论能不能出生都好，我一定会陪你到最后的。”
“馨儿乖。”白梦瑶亲了亲她的额头，喃喃道：“其实我也算不得好人，我有什么资格批判别人呢？但我有你们，所以不会感到寂寞，我还是很幸运的。”
“妈妈才不是坏人，我最喜欢妈妈了。”馨儿见她伤感忙转移她的注意力：“妈妈，你知道为什么夏婵做了坏事，但死去的却是她的孩子吗？”
“唔，如果说报应的话，按理是直接报在夏婵身上，而不是无辜的孩子……欸，是哦，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我也是小鬼啊！”馨儿自信满满地答道：“因为那几个孩子就是被他们拐卖后丢了性命的，是来讨债的小鬼，自然不会活得长久。等它们讨完了债，它们就会回到冥府报到，而夏婵夫妇就要遭受它们以及前世父母曾受过的骨肉分离之痛。”
“所以俗话才会说，孩子是来向父母讨债的吗？”
“嗯嗯，父母欠了多少，小鬼就会待多久，直到父母还清了孽债为止。”
“你这么说来，我仿佛在哪听过一个类似的故事，说的也是小鬼讨债。老爷知道儿子是来讨债的就故意对他很冷淡，给儿子的吃穿用度也都是最差的。后来儿子病重，老爷只吩咐大夫吊着命，不能用名贵药材去医治，因为儿子讨完了债就要走。老爷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自己又年迈，所以只能以这种方式留着孩子给自己送终。”
“妈妈，我可不是要向你讨债哦，我是来报恩的，陪你到老好不好？”馨儿乖巧地发问。
“好，馨儿最乖了。”白梦瑶抱着馨儿，心里盘算着要是以后送不走馨儿，自己应不应该跟郝赟一起把它生下来？“馨儿，你喜欢郝赟干爹吗？如果要他做你爸爸，你可以接受吗？”
“喜欢！干爹是个高富帅，又宠妈妈，以后也一定会宠我的。”馨儿喜出望外，像只温顺的小狗挨着白梦瑶问道：“妈妈，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生我呢？”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和干爹不结婚，要委屈你做个私生子，你会不会不高兴？”
馨儿摇摇头：“只要能和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其他都没有关系的。”
“好，乖孩子。”白梦瑶再次亲了它的额头，感叹道：“要是轩轩也在就好了。”
馨儿忙附和：“是呢，好久都没听到他的消息了，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先是被抛弃，再来被送到国外，想必母子俩都不好过……算了，连卯卯彻底断了联系，我连她们在哪都不知道，瞎操心也没用，还是先管好自己吧！”白梦瑶抚着馨儿的背，轻声道：“或许我们之间的缘分到此为止了，有些事注定是强求不来的。”
凛夜忍不住劝道：“谁知道以后会怎样？我不是说过吗，或许到了某个合适的时机，轩轩会回到你身边的，你想得太悲观了。”
“人生本就是悲喜交集，祸福相依的。预想得悲观一点，做好心理准备，后面事情出现转机时才会有惊喜；要是先以乐观相对，若事与愿违，岂不是让自己措手不及？我承受力低，受不了这些转折。”白梦瑶嬉皮笑脸地说着，这熟悉的笑靥让凛夜一愣，这一幕在他继承来的记忆里多次出现，可惜如今已物是人非。“凛夜，凛夜！你发什么呆？”
“抱歉，一时走神。”迎上白梦瑶好奇的目光，凛夜只好随便找了个借口。“我只是想，要是李大勇一直执迷不悟，那夏婵岂不是很可怜？”
“是啊，就像从前的我和哥一样。”白梦瑶感慨万千：“两个绑在一起的人，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这是双方都必须有的共识。如果任何一方承受不住，那就只能拆伙了，这才是最考验人品的时刻。”
“妈妈，为什么呀？”馨儿抓抓脑袋：“分开的话至少夏婵可以获得幸福，难道这也算自私吗？可她已经改邪归正了，不能被原谅吗？”
“道理上是，但李大勇对她这么好，何况十几年的感情了，她未必割舍得下。另一边，李大勇要是存了私心不肯分开，夏婵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桃花大师这回倒是没说错，无论是夫妻情分还是小鬼讨债，通通都是孽缘呢！”
“那你还要帮吗？”凛夜问道。
“不了，我自己都还是无头公案，就不掺和别人的事了。”白梦瑶起身伸了个懒腰：“明天有我的戏份，还是早点洗洗睡吧，说不定过几天轩轩就会找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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