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天星秘境

    问心阵考核的后遗症很大，大多数学员恢复思维能力后，立刻神情窘迫地低垂着脑袋，迟迟不敢看人。
    坐在李垣旁边的阎凤玲和许静怡，悄悄扭头看了他一眼，随即满脸绯红，神情慌乱地扭过头去，眼观鼻鼻观心，装起了雕塑。
    众人的经历跟李垣都差不多，十六七岁的少年男女，脸皮比较薄，都觉得很羞耻。
    李垣瞅瞅大家，暗自摇了摇头，心想这问心阵真是一个操蛋玩意，多经历几次，好人也会出现心理问题。
    他清点了一下，一起来的二十二个人，只有两男一女未能通过考核。
    另外三百多位江州武院的学员，有三分之二考核失败，只剩下一百二十多人。
    旁边的柳江武院，来了五百多个学员，留下了将近三百，通过率近六成，是所有武院中最高的。
    这是武院学员质量的真实体现，羡慕不来。
    “天资筛选即将开始，诸位谨守心神便可！”就在这时，丁松原再次出声。
    阵法重新运转，所有人被挪移到了广场中心，继续盘坐不动。
    李垣谨守心神，察觉到一股无形的能量，穿透自己的身体，内内外外仔细探查。
    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种没有半点隐私，不受控制的感觉，让他非常地反感，却无可奈何。
    十多息之后，一千多个骨龄超标，或者身体暗藏隐疾的学员，也被阵法挪移出了广场。
    “接下来，诸位的意识将进入本院的天星秘境，互相之间轮流比斗，每人完成九十九场！”
    “武者境前一千名，神识境前三百名，见性境前两百名，将成为玉龙武院的学员！”
    “本院还将从东境学员中，择优录取一千名，成为玉龙武院的外院学员！”
    “希望诸位多加努力，以无畏无惧的作风，积极争取一个好名次。”
    “未能考中者，也无需气馁。未能加入本院，并不意味着你就不如别人。玉龙国有记载的三百六十一位虚空境强者，七成出自其他武院。武道之路漫长，厚积薄发者众，一切皆有可能！”
    “记住，进入天星秘境后，用意念凝聚所需的武器，种类样式可随时切换，没有限制！”
    “需要提醒诸位的是，在天星秘境厮杀，一切感知都接近真实，若是无法坚持，只需说一声‘我放弃’，便会被挪移出来！”
    丁松原说完，李垣精神一阵恍惚，出现在了一个山谷中。
    天空阴沉昏暗，周围怪石嶙峋，杂草矮树丛生，地形极为复杂。
    他低头打量，身体像是琉璃制成，散发着淡淡的光泽。用力握拳，力量感油然而生，感觉跟现实确实相差无几。
    心念一动，手中出现了一把琉璃状的短剑，式样跟幽冥剑一般无二。
    “嘿，别藏了，我都看见你了！”他提着短剑，迈步跨上一块巨石，对着远处的树丛喊道。
    一个胖胖的少年，提着一杆长枪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李垣手中的短剑，惊讶地问：“在这个地方，你的感知还这么敏锐？”
    “小胖子，别磨叽了，赶快过来打一场，后面还有九十多场呢！”
    李垣见对方长着一张娃娃脸，样子蛮可爱的，笑着说了一句，提着短剑冲了过去。
    胖少年也是神识境后期的修为，不甘示弱地迎了过来，长枪疾速颤动，直奔李垣胸口。
    李垣身形疾速晃动，让对方无法锁定自己，然后侧身冲去，挥剑扫向对方手腕。
    少年见速度不如他，立刻向后暴退，双手握着长枪高速拨挡，阻止李垣尾随追击。
    两个人在乱石丛中奔跑穿梭，利用地形限制对手，寻求绝杀的机会。
    在这种逼仄的环境中使用长枪，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
    胖少年很快反应过来，心念一动，长枪切换成了两把短刀。
    “临阵换武器，小胖子，你好像瞧不起我啊！”李垣笑道，速度骤然暴增，短剑刺入了对方腰间。
    “你特么地真不是东西！”胖少年腰间剧痛，在化作光点消失前，对着李垣口吐芬芳。
    李垣的实力明显远超过他，本可以很快取胜，却戏弄了他半天，让胖少年的自尊严重受伤。
    李垣扬了扬眉头，心想小胖子还蛮有个性的，就是不太懂文明礼貌，下次见面得跟他说道说道。
    平心而论，胖少年实力相当不错，通过考核问题不大，李垣相信两人还有见面的机会。
    就在这时，光线晃动，周围环境随之一变，李垣出现在湖中孤岛下。
    一个少女一声不吭，从上方一跃而下，高举长刀当头劈来，攻击相当凶猛。
    李垣疾速移动。
    少女眼花缭乱，无法锁定目标，动作迟疑了一刹那，露出了一丝破绽。
    李垣一闪而至，短剑刺穿了她的脖子。
    少女是神识境巅峰的修为，却一个照面就落败了，极为不甘地化作了光点。
    光线再次扭曲，李垣站在了人声鼎沸的广场上。
    他扫了一眼人群，径直走向一个身材高大，神识境巅峰修为的少年。
    少年也发现了李垣，提着长剑迎了过来，脚步沉稳，锋芒毕露。
    战斗爆发，少年出剑果断而迅猛，眼中带着强烈的煞气。一看就是个经常厮杀，实战经验丰富的人。
    当他发现李垣身法太过诡异，自己跟不上节奏后，立刻放慢速度，紧守门户，寻机打乱李垣的步伐。
    几息之间，两人就交手了十多招。
    周围的人群乱闯乱窜，干扰两人的战斗。
    李垣突然疾速前冲，在少年挥剑扫来时，身体骤然斜着倾倒，短剑扫过少年腰间。
    少年疾速转身，长剑顺势斩向李垣腰间，李垣却已经远远躲开。
    两败俱伤的目的没能达到，少年身体僵立原地，面无表情地盯着李垣，随即化作光点消散。
    “看来不太服气！”李垣摇了摇头。
    环境再次切换，他出现在了燃烧的客栈中。周围残垣断壁，烟雾缭绕，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随处可见。
    “原来是你，真巧！”李垣看着崩塌的山墙，脸上浮现出了笑容，挥手打招呼。
    “李垣，是你啊！”阎凤玲提着一把长刀，从断壁后跳了出来，惊喜地走了过来。
    “你打了几场？战果如何？”李垣问。
    “已经打了四场，只输了一场，但是每一场都会受伤！”阎凤玲有些丧气，还有些疲惫。
    由于感知接近真实，在天星秘境中受伤或者死亡，要承受巨大的痛苦，对精神和心理造成很大冲击。
    战斗场景切换之后，身上的伤势会消失，可怕的体验却依然存在，严重影响接下来的战斗。
    “能通过前两轮遴选的人，天赋都不会太差，输赢都很正常！”李垣只能这样安慰她。
    “我打不过你，咱们不比了，我自己抹脖子吧！”阎凤玲笑着说。
    “可别，这样应该是没有用的，说不定还会被判定为作弊！”李垣赶紧阻止。
    阎凤玲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便拉开了架势：
    “你待会一定要砍我脑袋，这样比较痛快，其他死法太可怕了！”
    “好！”李垣点点头，挥剑攻了过去，阎凤玲举剑相迎。
    两个人斗了十几个回合，阎凤玲几次露出破绽，伸着脖子给李垣砍，李垣都视而不见。
    阎凤玲心中又是甜蜜，又有些恼怒，使劲白了李垣一眼，心想后面还有好几十场要打，你婆婆妈妈地干吗呢？
    李垣似乎被她的白眼吓着了，脚下突然踩着一个圆木，身体踉跄了一下，撞到了阎凤玲的刀尖上，一刀穿心。
    阎凤玲脸色陡变，扔掉长刀伸手来扶，李垣却已经化作光点消失了，顿时呆若木鸡。
    “真是太痛苦了，以后绝不能真的被人捅刀子！”李垣出现在一个大船甲板上，使劲揉搓胸口，惊恐地自语道。
    话音未落，一个少年从船舱中蹿了过来，举起短刀直刺他的胸口，眼中闪着冰冷的光芒。
    李垣大怒，侧身一闪，一巴掌扇在对方的脑袋上，硬生生地将其打成了光点。
    环境再次切换，到了一座擂台上。
    一个见性境初期、身材魁梧的少女，刚刚显现出来，就挥舞满是尖刺的狼牙棒，恶狠狠地砸向李垣的脑袋。
    经历了几次战斗后，很多人已经适应了环境转换的方式，摸索出了一些经验，行动变得果决起来。
    李垣武器吃亏，不敢跟她硬碰硬，迅速躲避。
    少女的战斗风格极为强悍，战斗经验也特别丰富，而且修炼过高阶身法武技，狼牙棒抡动起来，劲风笼罩了半个擂台。
    李垣无法靠近，便用灵活的身法，消耗少女的体力。
    狼牙棒威力虽然巨大，但是使用起来消耗也大。少女全力强攻，不可能持久。
    果然，上百多个回合后，少女体力无以为继，动作跟不上反应，被李垣晃乱了步伐，脖子挨了一剑，化作光点消散。
    或许是李垣一巴掌扇死对手的做法太过嚣张，引起了天星秘境的针对，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他碰到的全是见性境的对手。
    预设的战场不是擂台，就是逼仄的巷道，或者空旷的房间或山洞，让他的身法优势和突袭能力难以发挥。
    对手的实力也越来越强，起先还有见性境初期和中期，十多战之后，就全部变成了见性境后期和巅峰。
    修炼到这个境界的人，每个人都有两手绝活。李垣失去了自身优势，经常陷入鏖战之中。
    身为一个爱好学习的好少年，李垣开始还是挺高兴的。
    跟实力均衡，风格迥异的武者争斗，是一次非常难得的历练机会，而他正需要这样的机会，检验自己这些年的所学。
    但是战斗到后来，只要发现某类型的选手和环境，能对他产生足够的威胁，同类型的武者和环境，就会不断出现，让他疲于应付，根本没时间总结和学习。
    李垣恼怒起来，也开始不讲武德，场景一切换就展开偷袭，不给对手发挥的机会。
    他的反应能力，在同龄人中无人能及，很多人还没看清楚他的样子，就已经化作了光点。
    天星秘境很快发现了这点，场景再切换时，就会拉开他与对手的距离。
    但是这样一来，空间也随之变大，环境对李垣也就比较有利了。
    连续击败三十多个见性境巅峰的对手后，李垣终于缓过了一口气，重新变得从容起来。
    一直到这个时候，他只败给过阎凤玲一次，其余战斗全胜，取胜次数已经达到八十。
    玉龙武院的议事大殿中，五十多位观星境强者，坐在大殿两边的椅子上，看着上方硕大的光球。
    这些强者中，有些是玉龙武院的高层，有些是其他武院的院长，还有各家宗门派驻玉龙国的代表。
    众人观看的光球，是天星秘境的投影，由近万个独立空间组成，从里到外正好一百层。
    许多独立空间中，学员们正在奋力厮杀。每胜一场，就会往内部移动一个空间。
    有人已经到了八十多层，有人还在外围五六层苦苦挣扎。
    还留在五六层的人，已经失去了加入玉龙武院的资格。
    “陆院长，八十二层的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坐在主位上的玉龙武院院长梅安泽，问左手下方的中年人。
    参加考核的学员，穿着各自武院的院服，来自哪里一目了然。
    身材魁梧，豹头环眼的中年人，是江州武院的新任院长陆汉森。
    陆汉森说道：“他叫李垣，去年春天特招入武院的！”
    陆汉森接任院长后，出于职业习惯，仔细看过全院学员的资料，认识李垣的样子。
    李垣和欧林特立独行，资料上还有一些疑点，是他重点关注的对象。
    他动用了之前的关系，调查两人的底细，结果查出了欧林的真实身份，也打消了对李垣的怀疑，将其当成了一个难得的好苗子。
    ------以欧阳灵的身份，李垣若真有问题，是不会等到他来出手的。
    “能介绍一下他的情况吗？”梅安泽问。
    “他是和州府人，今年十六岁，入武院时是炼体境！”说到这里，陆汉森改用传音，将李垣从初入江湖，一直到今天的经历，简单地说了一遍。
    “就是他帮助二皇子逃离了黑鹰山？”梅安泽明白过来，没有再说话。
    天星秘境内，李垣迎来了第八十三战，战场是昏暗的山洞，对手是一个眼神冷冽的清瘦少年。
    对方同样修炼了刺杀术，身上气息阴冷血腥，手下应该有不少人命。
    这人实战经验非常丰富，一切换进来，就隐藏在了一块巨石后，一声不吭。
    李垣是第一次遇到同类，心中也不敢大意，藏在另一块大石后。
    等了一会儿，他见对方想跟自己比耐心，眼珠一转，大声问道：“我叫李垣，你叫什么名字！”
    “彭飞！”少年沉默了一会儿，冷冷地说道。
    “大鹏展翅高飞，好名字！”李垣夸奖道。
    “不是！”少年言辞极简。
    “哦，那么就是取谐音了！”李垣明白过来。
    “你话这么多，是如何活到今天的？”名叫彭飞的少年，冷冷地问道。
    “我平时话也很少，今天精神紧张，话就多了一些，以后一定注意！”李垣歉意地说。
    话音未落，他猛地向后跃起，随即一蹬岩壁，爆射回来，手中短剑刺向突然出现的少年。
    少年刺客彭飞，见偷袭不成，立刻手持短刀，跟李垣展开了近身搏杀。
    他已经杀过很多人，因此显得特别自信，并不惧怕正面战斗。
    两个人在山洞中闪躲腾挪，短剑、短刀不离对方要害，招式一个比一个阴狠毒辣。
    两人速度同样的奇快无比，身法一般的诡异莫测，神情专注，目光冷冽。
    十几息之后，李垣突然伸出左手，攥住了彭飞持刀的右腕，身体疾速侧移，躲过了对方左手突然射出的匕首，狂吼一声，将其抡起来砸向大石。
    彭飞身体不可思议地一翻，双脚蹬在大石上，顺势反扭李垣胳膊，挣脱了控制，刀交左手，疾速刺出。
    他是个左撇子，左手比右手还灵活有力，威胁更大。
    李垣身体陡然一晃，短剑闪电般地一划，切断了彭飞的左臂，然后疾速横移，避开了飞来的右脚。
    彭飞身受重伤，眉头却都没皱一下，一脚将断臂踢向李垣，跟着右手持刀，尾随而至，攻击节奏依然稳定。
    若是在外界，他实力不如对手，绝对会一走了之，然后继续寻找机会。
    但是在天星秘境，两人必须分出生死，退无可退之下，只能奋力一搏。
    李垣惺惺惜惺惺，身法疾速移动，利用其少了一条手臂，防御出现缺口的破绽，一剑刺入对方胸膛，随即松开剑柄闪了开去，避开了其挥来的短刀。
    彭飞身体僵立，面无表情地盯着李垣，随即化作了光点消失不见。
    李垣倚靠在石头上，大口地喘息，嘴角微微勾起。
    这是他出道以来，最势均力敌、酣畅淋漓的一场战斗了，稍有疏忽，胜负就会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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