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一路追查

    甘州府东北，深山老林，青山横斜，绿水环绕。
    一座高耸的山峰，李垣趴在乱石中，望着三十多里外，散落于群山中的营地。
    这是一个半月来，他发现的第十一个杀手训练营地，也是最大的一个。
    这个是综合训练营地，不但训练少年杀手，还在大量训练军中斥候。
    营地里有两个观星境，三十多个凌云境，以及两百多个登山境，还有两千多精锐军队，实力堪称恐怖。
    在这里训练的孩童和少年，有八百多人，分成六个独立营地，互相之间完全隔绝。
    营地防御非常严密，方圆三十里之内，布满隐秘的哨卡。
    数十支巡逻队，伪装成猎人、山民、山林护卫，不间断地巡查。
    李垣潜伏的山峰，一侧悬崖峭壁上，有一个隐秘的山洞，里面藏着六个登山境的暗哨。
    为了躲开这些人的视线，他是从绝壁上的一条裂缝，一点点地攀援上来的。
    远方的山林中，出现两个猎人模样的凌云境武者，山洞中藏着的人，立刻发出了信号。
    两人飞了过来，进山洞中检查，随后上了山顶，察看周围的动静。
    “送来的孩童越来越少，眼看又要闲下来了！”其中一人传音道。
    “之前东境民众西迁，搜罗起来自然容易，现在形势逐渐稳定，自然费力了！”
    “听杨琪说，大人决定，要五取三了？”
    “五取一，损耗实在太大，财力难以支撑！”
    “就怕最后良莠不齐，坏了大事！”
    “东境战事平息，皇位就会确定。万一皇权旁落，我等处境堪忧。大人这也是未雨绸缪。”
    “大人担心四海宗会输掉战争？”
    “四海宗的根基在海域，取胜的可能性不大！”
    “若真是这样，你我恐怕要远走高飞了！”
    “就怕无法脱身！”另一人叹息道。
    “怎地如此悲观？以你我的能耐，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
    “因我怀疑，成道帝受伤传闻有假，他可能在养蛊！”
    “成道帝受伤的事，不是已经确定了吗，你为何还有怀疑？”
    “得知龙安国被派往随州府，我重新翻阅了卷宗！”说话者神情凝重。
    “成道帝沉迷武道，登基以来，政事多由皇后处理。以他的天赋，六十多年的功夫，心无旁骛，修为完全能够达到极境！”
    “你是说，他想前往道星，因此才急于退位？”
    “他若真的病入膏肓，哪来的底气，扶持龙安国？就不怕起了内乱，皇权旁落？”
    “若真是这样，你我确实性命堪忧。这件事情，你跟大人说了吗？”另一人也脸色凝重。
    “大人若是没有顾虑，怎可能作出五取三的决定？”
    “这些人，果然跟庆王和龙安世有关！”李垣手握窥听符，默默地想。
    一个多月里，他通过秘密跟踪，在兴元、吉州、西山、甘州四府境内，发现众多训练营地，正在训练的小杀手，多达三千余人。
    西山的一个营地，甚至在训练残疾孩童，教官也大多是残疾人。
    这些训练营地，训练方式非常残酷，也非常血腥，几乎每天都在死人，隔半个月，就会补充一批新人。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原来训练是有固定淘汰率的。所谓五取一，应该是五个小孩，最后只能有一个成为杀手，其他的人自然都死了。
    根据窥听到的零碎言语，李垣得知，最开始的时候，这些人只在边远地区搜罗合适的孩童，后来需求量日益增加，实在供应不上了，便开始在城市中寻找，最后甚至将黑手伸进了长京，可谓猖狂至极。
    这些人经营多年，建立了严密的关系网络，遮掩这件事情。
    被掳的孩童家人，即使向官府报案，最后也是不了了之，没有下文。
    如果有官员想要追查，没有找到线索还好，一旦找到线索，不久便会离奇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帮畜生，不知道造成了多少人间悲剧！”李垣冷冷地想。
    就在这时，山顶的两人，忽然取出通讯玉符，跟着飞到半空，神识来回横扫，像寻找猎物的鹰隼。
    李垣心中一惊，立刻内视罗盘，见十多个凌云境武者，正从各处赶往这里。
    “附近有人使用法则罗盘！”他反应过来，立刻收起窥听符。
    空中两人，再次取出通讯玉符，随即朝东西两侧疾速飞掠。
    他们得到通知，潜伏的人已经警觉，停止使用法则符。
    两人以为，是自己飞到空中后，才惊动了藏在暗中的人，猜测对方就藏在周边地区，却没有想到，目标近在咫尺。
    山洞钻出四个暗哨，分散在山顶，瞭望山峰周围动静。
    李垣收敛气息，从裂缝潜行下山，顺着沟壑边缘，借着茂密的植被掩护，迅速朝远方逃遁。
    在地形复杂的环境中，避开别人的视线，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赶来围剿的人，没有找到目标，立刻分散开来，朝各个方向追击。
    李垣几次变向，逃到了三百多里外，彻底脱离了敌人的追捕。
    他钻到一处悬崖下，取出地图，将训练营的位置标在上面。
    “还真是做贼心虚！”看着地图，他心中冷笑。
    十一处营地，全都远离庆州，避嫌的意图非常明显。
    他取出纸和笔，记录营地的数据，心中却升起不安的感觉，立刻内视罗盘。
    数十里外，两个观星境强者，正在山林中快速穿梭，周围有十多个凌云境，近百个登山境。
    天空中，一群猎鹰来回盘旋，快速往前。
    “嗅觉比狗还灵敏！”李垣暗哼一声。
    他判断一下距离，在法则罗盘探查距离之外，立刻激活隐身符，往南边疾速潜行。
    两个观星境强者，没有发现李垣的踪迹，追出两百多里后，从另外一个方向往回搜索。
    随后三天，营地周围，警戒和巡逻的人，至少多了一倍。
    十多个凌云境杀手，像幽灵似的，成天在山中游弋。
    李垣见此情景，便去了数百里外，盯着对应的后期训练营地。
    营地像一个小镇，有五六千人口，商业设施一应俱全，跟普通小镇一般无二，外人来到这里，根本察觉不到异常。
    这一天黄昏，一驾马车驶入营地，带走了三男两女。
    车厢完全封闭，还布置了禁制，在山中东拐西绕。看情形，是防止车厢里的人，记住路线和位置。
    四个凌云境的杀手，悄悄地跟在马车周围，来回搜索。
    一天之后，马车一路向南，穿越三个州府，进入北山府境内。
    四个凌云境杀手，见并无异常，没等到达终点，便悄然离开。
    马车来到一个小镇，进入北郊的一座庄园。
    庄园位置偏僻，环境优美，面积很大，却只有二十几户人家，看起来像是一座别院。
    马车驶入一座大院，五个少年男女，神情平静地下了马车，在驾车人的带领下，进了厅内。
    厅内坐着三个中年男女，面无表情地审视五人。
    过了一会儿，中间的男子说道：“任务在长京！”
    “你们两个去丰源行做侍女，等待进入安国王府的机会。”
    “你们三人，一人进丰源行喂马，暗中保护她俩，一人经营店铺，提供隐蔽之所，一人以驾车为业，在外打探消息！”
    “姓名、身份、职业、居所、亲友等讯息，必须熟记于心，三天后分散前往长京！”
    “这是潜伏任务，没有唤醒你们，不得有任何行动；非紧急情况，互相不得见面。是否明白？”
    “明白！”五人沉声答应。
    中年女子站起身，取出绿色玉符，分别递给五人：“互相之间不得打探，三日后还回。”
    五人接过玉符，在驾车者的带领下，前往各处休息。
    凌晨时分，万籁俱寂。
    李垣身穿黑衣，戴着面具，避开阵法陷阱，潜入了庄园内，来到一座小楼后面，取出一个小瓷瓶，打开塞子。
    稀释过很多倍的幻魔毒，化作淡淡地雾气，随着流动的空气，飘进了小楼中。
    过了一会儿，李垣破解禁制，潜入小楼，打开了地下密室。
    中年女子穿着内衣，盘坐在石床上，低垂着脑袋，对李垣的潜入毫无反应。
    李垣动用透视能力，打量一下密室，随后走到石床前。
    女子身材丰满，皮肤白皙，胸前巍峨。
    他视而不见，从其胸口内衣中，拽出一个符佩，解开禁制，里面装着上百枚绿色玉符。
    绿色玉符是用灵玉炼制的，名叫玉简，可以用神识烙印的形式，保存讯息。
    由于炼制不易，价格昂贵，人们通常只用玉简保存重要资料。
    李垣取出一枚玉简，里面是已经派遣的杀手资料。
    他取出一枚空白玉简，将内容全部复制下来，之后按照原本位置，重新放回符佩，恢复禁制，塞回女子内衣中。
    走到墙角，掌心贴着石板，轻轻提起来，下方的泥土中，还有一个符佩，里面装着上千枚玉简。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这么重要的资料，应该保存在安全的地方，布下重重机关陷阱，派得力人手看守。
    中年女子反其道而行之，用这么简单的方式，将资料藏在自己修炼的密室中，就是想出人意料，制造灯下黑。
    但是碰到像李垣这样，有透视能力的人，这样的布置，就显得很可笑了。
    他复制好玉简，重新放回原处，之后取出解药，化解室内毒性。
    离开小楼，望了一下大院方向，李垣讥讽地笑了笑，悄悄地退出了庄园。
    罗盘显示，大院的地下有一个密室，里面藏着四个凌云境武者。
    不知情的人潜入庄园，多半会将那里当成重点目标，一旦打开密室，便落入陷阱了。
    李垣离开不久，中年女子忽然惊醒，觉得头有些眩晕。
    她揉了揉太阳穴，心中突地一惊，立刻探查密室禁制，没有发现异常，扯出胸前符佩，也很正常，检查墙角符佩，依旧安然无恙。
    “奇怪了，头怎会有些晕，难道是修炼出了岔子？”她心中疑惑。
    检查内息运转，果然有细微顿滞，赶紧运功修复，顿滞感觉很快消失。
    “果然是修炼出现了小问题！”女子安心了。
    李垣远离庄园后，钻进幽暗的山林，盘坐在大树下，手中握着玉简查看，心中相当震撼。
    这些人派出的杀手，身份遍及三教九流。
    最多的，是渗透进王公大臣、军事将领、世家大族的府中，初始身份大多是小厮、丫环、侍妾和护卫。
    除此之外，军人、帮会成员、欢场女子、小本生意人、镖师、商队护卫、店铺伙计等，也是杀手常用的身份。
    最早派出的一批杀手，是在四十六年前。
    这么多年过去，想必很多人，已经身居高位，地位显赫了。
    “四十六年前，龙安世还没有出生，庆王也才二十多岁。如果这些训练营地，是他亲手建立的，其野心昭然若揭了！”李垣冷冷一笑。
    玉简中的资料，只有很少几份涉及皇宫，以及龙安世、龙安国、龙曼君等人，而且都是半年内的事情。
    很显然，派遣到这些目标身边的资料，都已经转移走了，藏在更隐秘的地方。
    李垣收起玉简，心中反复权衡，无奈地站起身：“看来这件事情，还是绕不过他了！”
    第二天清晨，他返回了兴元府，站在河湾镇外的山上。
    朝阳升起，善德堂中响起悠扬的钟声。
    成群的孤残孩子，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在庄园中活动。
    这些孩子中，大多有着各种缺陷，出生后就被家人遗弃。
    许多人行动不能自理，终身需要别人照顾。
    李垣仔细观察，孩子们大多气色不错，精神状态也很正常，显然被照顾得不错。
    当天午夜，潜入庄园后侧的墓地，检查死亡孩童的遗骸，没有发现非正常死亡的迹象。
    前往另外两个镇子，暗中观察，情况大致类似。
    三个地方的善德堂中，有七八千名残疾孩子，得到了很好的照料。
    想想也是，善德堂收了那么多捐赠，总得做些实事，给捐赠的人看，否则谁会继续捐赠？
    李垣不再犹豫，前往附近山中，找了一个山洞，给龙安国发送讯息：“龙兄安好？”
    “李兄，身体恢复了？”龙安国显得很惊喜。
    “恢复得差不多了！”李垣回道。
    “龙兄是否知道，善德堂暗中搜罗有天赋的孩子，训练成杀手的事情？”
    “训练杀手，许多势力都在干，但是从没听说过，善德堂也牵涉其中！”龙安国回道。
    “我亲眼见到，有人将拐抢来的孩子，偷运进善德堂，随同众多孤残孩童，一起运离长京，送入杀手训练营地！”
    “李兄现在何处，我们见面详谈！”。
    “我现在常越府，西平镇东南方，望归山主峰！”
    “李兄稍等，我待会就到！”
    李垣收起通讯玉符，取出一枚绿色药丸，含在了舌底。
    仅仅十几息的工夫，刘堂和龙安国就出现在望归山。
    “龙兄，刘前辈，别来无恙！”李垣走到洞口，笑呵呵地抱拳拱手。
    “看来李兄，身体真的恢复了！”龙安国走过来，语气揶揄。
    “多谢龙兄挂念！”李垣只当没听出来，将两人让进山洞，取出桌椅，烧水泡茶。
    “看你气色确实有些差，要多注意休息才好！”刘堂打量了他一眼，劝道。
    李垣拱手道谢：“多谢前辈，我已无大碍！”
    说完，叹了口气：“静极思动，出来转转，不想竟然碰到这档子事，真是无奈！”
    “侠肝义胆，疾恶如仇，这才是男儿本色！”刘堂笑道。
    “不过是自寻烦恼罢了！”李垣自嘲了一句，取出玉简，递给两人。
    刘堂和龙安国查看过玉简，脸色冷了下来。
    “庆王，下得好大一盘棋！”龙安国淡淡地说道。
    他从这些资料中，看出了是谁的手笔。
    李垣取出地图，铺在石头上，说道：
    “这十一个地方，是训练营地；这十一个地方，是洗去杀气，训练特定技能的之所；这里是安排任务之所！”
    “李兄，你追查许久了？”龙安国有些吃惊。
    这些营地，分布在好几个州府，位置非常隐蔽。李垣能查到这么多，肯定花费了很长时间！
    “一个多月吧！”李垣说道。
    “这些这十个地方，都有一个观星境坐镇，甘州府这里有两个，其余的地方没有观星境，但是有很多凌云境！”
    “都是什么境界？”刘堂看着李垣。
    “不太清楚！”李垣摇摇头，“我境界太低，修炼的望气术，虽然能察觉他们的存在，却无法确定其具体境界！”
    龙安国跟刘堂对视一眼，说道：“我会安排人，铲除这些地方，李兄有何建议？”
    “刘传之虽然是伪善，但是善德堂，确实帮助了很多孤残孩童，希望龙兄想个妥善法子，维持其正常运转！”
    他激活留影符，展示善德堂中的景象。
    “李兄放心，这些都是玉龙国的子民，保护他们，是我的分内事！”龙安国保证道。
    李垣将数十枚留影符，以及手写的营地情报，交给了龙安国。
    三人悄悄返回了长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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