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空气中安静了两秒,  就在沐言汐打算进一步撩拨时，易无澜忽然开口:“你呢。”
        沐言汐一愣:“啊？”
        “那你呢？”易无澜看过来，又重复问了一句,  “你喜欢吗？”
        沐言汐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本以为能看到易无澜如往常那样恼羞成怒的样子,  谁能想到易无澜竟改变了策略，将这话又抛向了她。
        沐言汐张了张嘴:“我……”
        易无澜用刚刚沐言汐询问的句式,  问:“毕竟当初商量婚约时，我可是听到你说非常喜欢我，怎么才过去一个多月,  沐小姐就忘记了？”
        她的语气平淡，却莫名让沐言汐感到了几分心虚。
        “当、当然没有忘记。”
        易无澜似乎是看穿了沐言汐的心虚,  眼神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是吗？”
        “自然是真的。”沐言汐终于恢复了镇定,  开始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胡诌,  “这个世上还有谁比得上你，我自然只喜欢你。”
        易无澜打量着沐言汐的表情，没有再说话。
        半晌,  直到沐言汐支撑着自己身体的手臂都微微发起酸来时,  耳边传来一声轻叹。
        紧接着,  头顶落下了一个温热的触感。
        沐言汐侧头望去,  正好看到易无澜收回手的动作。
        “坐稳了,  等会儿别又因为刹车摔出去。”
        即使那只手已经离开,  沐言汐仍觉得头顶还存着刚刚的触感，久久未能消散。
        她猜不透易无澜的心思,  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
        扰得她心绪不宁。
        沐言汐靠回了自己那侧的窗边,  欣赏着窗外车水马龙、霓虹五色的夜景。
        半晌,  才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她刚刚是不是被易无澜给调戏了？
        易无澜这个老古董是不是在故意套她的话？
        而她就像只没脑子的鱼,  乖乖地主动地去咬了易无澜递来的鱼饵……
        偏偏咬了还没察觉到对方的意图，生生被反将了一军。
        沐言汐咬牙切齿，只觉得浑身都冒着火气。
        忍了又忍，脸上的温度却越来越高，十分的难受。
        沐言汐开口喊了声:“司机，麻烦空调打低一点。”
        一旁的易无澜闻声望过来。
        沐言汐没有理会，努力忽视易无澜，然后咬了咬牙，又加了一句:“要像上次那样打到最低，什么破车子，热死我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身边还传来了一个似有若无的轻笑声。
        老太太的入睡时间早，晚上也不像白天那样需要堵车。因此，等沐言汐回家洗完澡时，时针才刚刚路过十点。
        泡完澡后有些口渴，沐言汐一直强撑到抹完护肤品，才不甘不愿地下楼前往餐厅，翻找着喝的东西。
        就跟之前与沐言清一起住的时候一样，沐言汐翻了一圈没有找到她想要的冰可乐。
        不得不说，易无澜有的时候真的很像，只把她当成一个需要照顾的妹妹。
        沐言汐对此嘀嘀咕咕腹诽了几句，直到视线扫到冰箱里的西瓜，眼睛才又重新亮了起来。
        恰好打扫卫生的阿姨路过，见沐言汐望着那一堆刀具发呆，便热心的上前来询问:“沐小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沐言汐一脸纠结地指了指刀:“哪个是切西瓜用的？”
        她还记得上次拿切肉的刀去切西瓜，西瓜表面直接染上了一层怪味，这次也谨慎了许多。
        阿姨洗了手:“我帮你切吧，切成什么样子？”
        “我想榨汁。”沐言汐舔了舔微微发干的嘴唇，“谢谢你啊。”
        “不客气沐小姐，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找我好了。”
        阿姨的动作很快，没几分钟，一大桶西瓜汁便被榨好了。
        沐言汐一口气喝了大半杯，看着榨汁桶里剩下的一半西瓜汁，她那为数不多的良心终于冒出了一点点，决定大发善心，给易无澜也送去一杯。
        重新表示一下自己的温柔与体贴，试图挽回一下她对易无澜深情不移的人设。
        ――以防等会儿夜深后，进不了主卧的门。
        磨蹭了会儿，沐言汐还十分贴心的用勺子将西瓜汁上面的浮沫撇去，然后非常形式感的拿了个托盘，晃到了易无澜的书房。
        书房门半掩着，整层楼都很安静，易无澜打电话的声音便显得格外清晰。
        等到易无澜挂断了电话，沐言汐只觉得腿都泛起了酸，刚抬腿走了一步，脚下便有些不稳，直直地撞开了书房门。
        易无澜也终于察觉到了沐言汐的存在，她的视线望过去，脸上略微感到诧异:“言汐？”
        书房门口，沐言汐穿着一条白色睡裙，上面点缀着几片薄薄的白纱，手中的托盘上还放着一杯西瓜汁，衬得沐言汐整个人都温婉体贴、宜家宜室起来。
        易无澜放下了手机，望着沐言汐打量了会儿，神色略微有些意外，“你这是？”
        沐言汐终于从与易无澜的对视中，猛地回过神来。
        一开始想要讨好易无澜的心思也瞬间消散，只想快速逃离这个窘迫的场面。
        她急急忙忙开口:“我刚好路过，脚抽筋没站稳就不小心闯进来了，你继续忙吧。”
        “我倒是不忙，只是看一会儿书。”易无澜举起手中的书示意了一番。
        “那，那你继续看书。”
        易无澜似乎是察觉到了沐言汐的心思，看向沐言汐的手:“我刚好有些渴，言汐可以把那杯西瓜汁给我吗？”
        沐言汐顺着视线看向自己手中的西瓜汁，嘴硬道:“这可是我特地亲自榨出来的果汁，给你了我喝什么啊？”
        顿了顿，想起自己的目的后，沐言汐做出一副不情愿的模样，将西瓜汁递了过去:“但看在你拿下水林方要花那么多钱的份上，那我就勉强让给你吧。”
        易无澜接过了西瓜汁，那双桃花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稍纵即逝。
        许是今晚家宴上发生的事情，使易无澜也对沐言汐的性格有了一点点新的了解。
        原来在外人面前张牙舞爪的小祖宗，在某些时候也并非表面上那么游刃有余。
        心口处仿佛被填充进了一股很陌生的情绪，有些欣喜，有些彷徨，更有丝丝缕缕的烦闷。
        她一回来就将自己关在书房处理着文件，本觉得有些烦躁不安，怎么看也看不下去。
        可如今看到沐言汐出现，心绪却意外的平静了下来。
        有些奇怪，但并不排斥。
        然而，沐言汐可不知道易无澜在想什么。
        脑子里那点因为送西瓜汁而仅存的良心，在提起水林方时，也瞬间灰飞烟灭。
        她小小的轻哼了一声:“易无澜，水林方项目应该还挺赚钱的吧。”
        说的是疑问的句式，语气却十分肯定。
        易无澜点点头:“荣嘉之前有做过评估，你想了解的话，我让顾彦把文件发过来。”
        “哎不用不用。”沐言汐往前走了两步，“我的意思是，反正你要赚不少钱，我这个为你项目出了一份力的功臣，是不是也该分点啊？”
        “理由？”
        沐言汐理不直气也壮道:“我刚刚还把我的西瓜汁送给你了，你连一点点的小分成都不愿意给我吗？”
        她又强调了一句:“是我亲手榨的，原本打算给我自己喝，却又让给了你的西瓜汁。”
        说得好像那杯西瓜汁是镀了钻石似的。
        易无澜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沐言汐，指尖轻触着桌面:“你要多少？”
        沐言汐抿了抿下唇，顶着对方的视线:“四六？”
        易无澜不答。
        沐言汐又试探:“那五五？”
        易无澜敲击桌面的手一顿，这才反应过来沐言汐一开始说的四六，是沐言汐六。
        小祖宗花钱时大手大脚，几百万下去眼睛都不眨一下。
        有些时候，却偏偏精明的过分。
        易无澜语气平淡地开口:“水林方投资巨大，建设期长，第一笔资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收回。”
        沐言汐点点头，理所当然:“要钱你找我姐姐去啊。”
        即:要钱你找沐言清，干活你自己干，最后却只能拿四成利。
        剩下的得上交。
        压榨得明明白白。
        “这本就是我推荐给你的项目，收点利息也不过分吧。”沐言汐眼睛都不眨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我们结婚那么久了，你连这点钱都不愿意给我吗？”
        嗯，单是前期招标都用掉十几个亿，后期更是要花好几倍的投资的‘这点钱’的项目。
        饶是易无澜久经商场，也没见过如此无礼的要求。
        但沐言汐毕竟跟外面的人不同。
        易无澜没有回答，只是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西瓜汁，“哦。”
        哦？哦是什么意思？
        就在沐言汐要开口质问时，易无澜看着沐言汐抓在手里的托盘，率先引开了话题:“沐小姐平日里自己喝个水，也这么有仪式感？”
        沐言汐看穿易无澜的心思，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资本主义吸血鬼’后，悄悄将托盘藏到身后，侧开了视线。
        试图掩饰这杯西瓜汁的初衷。
        她狡辩道:“我们年轻人就喜欢这种仪式感，自己喝水就不能端托盘了？你不懂就别乱说话。”
        “嗯。”易无澜应了一声，继续翻动着手里的书。
        气氛渐渐冷了下来，又恢复成沐言汐来前的样子，只留下书页的翻动声。
        中央空调的风吹下，夹杂在两人之间。
        像是被冷落了一般。
        沐言汐不服气地坐到了易无澜的对面，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存在感。
        然后接下来，她便看着易无澜在那本书上圈圈点点，也不知道在写点什么。
        总之，彻彻底底忽视了她这么大一个活人。
        沐言汐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拿起一支笔，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易无澜的书。
        “啪嗒。”易无澜并没有按住书页，一下子被沐言汐合上了。
        沐言汐抬起头，就看到了易无澜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沐言汐默默缩了一下脖子，小声解释:“我不是故意要打扰你的，我就是有些不小心。”
        想了想，她又补充一句:“你继续吧，我不会打扰你的。”
        易无澜与沐言汐对视了片刻后，叹了口气:“你要是无聊就先回房间睡觉。”
        沐言汐才不会给易无澜不同床共枕的机会，她今晚还有任务要完成呢。
        平日里她不怎么跟易无澜一起见外人，即使是在荣嘉，碍于易无澜的身份，也感受不到其他人的恶意。
        可晚上去了易家，面对着易家其他的同辈人，沐言汐才反应过来，那些人对于易无澜的位置有多么虎视眈眈。
        单是一个易景铭，就足够让她引起戒心。
        今天是她刚好手里有易景铭的证据，刚好白予安是个明事理有主见的女孩子。
        若是下一次，她没有办法该怎么办？
        易景铭上辈子能得到她的助力，这辈子能遇上白予安，说明他身上的主角光环并没有消失。
        当务之急，还是得让易无澜的双腿尽快好起来，脑中的血块也尽快清除的好。
        只是她重生以来，异能迟迟没有等来第二次的进化。
        没有更高级别的异能，那也只能事在人为了。
        沐言汐一口拒绝了先回房间的提议:“我不要，我都没怎么来过你书房，我想看看。”
        “那你安静点。”
        沐言汐一脸认真地保证:“我一定会很安静，不会打扰到你的。”
        然而，将近十分钟后，易无澜放下了手中的文件和笔，目光沉沉地再度望向对面，望进那双盯着她一眨不眨的、明亮的狐狸眼。
        “你能不能别总盯着我看？”
        沐言汐耸了耸肩，语气颇为无辜:“那我看什么？”
        易无澜将水林方的那份文件翻出来，“你不是喜欢这个项目吗？看这个，别看我。”
        “文件哪有你好看啊……”沐言汐不甘不愿地接过，又将话题绕到了刚刚一开始，“我看这个你就会分我钱吗？”
        “你很缺钱？”易无澜似乎颇为不解，“我给你的卡并没有设置额度。”
        “那我也缺。”沐言汐小声怯怯，将文件竖起来遮住了自己的脑袋，“好了好了，你别看强盗似的看我，我看文件还不行嘛。”
        说完后，沐言汐翻开了那本厚重的文件看了起来。
        易无澜是真的在翻看着不知名的金融类书籍，全英文的文字，圈圈点点又时不时记录下数字。
        沐言汐却是一副应付的态度。
        果不其然，她的正经没过一分钟，就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鉴于刚刚被易无澜警告，沐言汐这一回没有直接盯着易无澜看，只是打量着易无澜周围的东西。
        然后不小心地，将目光从易无澜的脸上擦过。
        易无澜瞥过来一眼，沐言汐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挪开视线，低头继续看着自己的文件。
        半小时后，书房门被敲响，阿姨端进来两份酒酿小圆子。
        粒粒饱满圆润，上面还点缀着金黄的桂花，酒酿的醇香扑面而来，很是勾人味蕾。
        阿姨将托盘放在了易无澜那边，拿起其中一碗放到沐言汐面前后便退了出去。
        沐言汐舀了舀勺子，发现有些烫口，正好搅拌着打发时间。
        几分钟后，一只白皙的手忽然伸到了易无澜的眼前，勾了一下易无澜的手腕。
        易无澜抬眸，问:“又怎么了？”
        “刚刚易家那么多人，我就没吃太多。”沐言汐顿了一下，指尖指着托盘的方向，“你快把那碟糖霜拿给我。”
        一旁的酒酿小圆子闻起来真的好香，可惜一口尝进去是淡的，不用想也知道是迎合了易无澜的口味。
        说着，沐言汐伸出来的那只手已经摊开了，似乎就等着易无澜给她递小碟子。
        易无澜揉了揉眉心:“沐言汐，你是来我书房看文件的，还是来旅游的？”
        于是下一秒，沐言汐用上了敬语，客客气气地开口:“请问，尊贵的易总，您能给我递一下糖霜碟子吗？”
        易无澜翻页的手一顿，转而去拿糖霜，将碟子推到了沐言汐面前:“安静点。”
        “谢谢。”沐言汐道完谢，便准备将糖霜倒进去。
        哪知道阿姨拿上来的糖霜包未开封，撕了好几下，都没能撕开。
        沐言汐正要背过身上嘴咬，就听对面的易无澜很轻很轻的叹了口气，“给我吧。”
        沐言汐乖乖地将糖霜包递了过去。
        易无澜微凉的指尖划过她的手心，将她手里的糖霜包给拿走了。
        沐言汐将自己的手缩了回去。
        手里空空的，却又些泛痒。
        她蜷缩起了指尖。
        没过两秒，易无澜就拿出一把小剪刀，将那包被沐言汐撕扯得不成样子的糖霜剪开，捏着那个封口递了过来。
        沐言汐心中一动，将自己的酒酿圆子推到易无澜面前，歪着脑袋示意。
        易无澜低头看去，护眼的亮灯下，沐言汐的手指被衬得白皙如玉，连她手里的那碗酒酿圆子都透着晶莹的光泽，变得分外诱人。
        鼻尖隐隐约约传入淡淡的酒酿味，连带着空气都变得甜腻了起来。
        沐言汐勾起了唇角，微微支起上半身靠近易无澜，声音轻柔的仿佛一汪泉水:“我就这么好看？”
        易无澜这才意识到，她原本看着沐言汐手的视线，不知不觉中，已经移到了沐言汐的脸上。
        望着那张美艳的笑颜，她很难说出‘不好看’三个字来拒绝。
        无法，只好微微偏开了眼。
        只是下一秒，指尖上传来柔软的触感。易无澜一怔，只见沐言汐将她手里的糖霜包微微倾斜了一个角度，恰好能够洒落几粒糖霜，稳稳的落在那碗酒酿圆子上。
        调皮的指尖时不时就触碰到她的手，想躲，也躲不开。
        直到糖霜被撒了小半包，易无澜才找到理由:“可以了，你尝尝。”
        沐言汐却故意忽视那碗酒酿圆子，做出了一副难受的模样，“难道我不好看吗？都丑到你连个回答都不肯给我了？”
        易无澜生涩地开口:“不丑，很好看。”
        不仅仅是现在，在易无澜的印象中，沐言汐无论哪个时刻，都如网上那些粉丝所言，美得动人心弦。
        在美人如云的娱乐圈中都能脱颖而出，并非是靠什么营销，而是靠实打实的美貌，不掺一点假。
        沐言汐唇角的笑意更灿烂了几分，笑眯眯地接过酒酿圆子，“那……你今天也很好看。”
        易无澜无奈:“也就只有你会用这种词来形容我了。”
        “是吗？”沐言汐用勺子搅拌了一番，“我可是实话实说，哪像他们胡乱奉承。难道你更喜欢别人夸你事业有成？”
        易无澜将打开的糖霜袋放在一边，没有说什么。
        沐言汐又问:“易无澜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发现我比他们都要好呀？”
        易无澜抬眼看了一眼:“吃完你就早点回房间吧。”
        “我都这样了你还要赶我走？”沐言汐故作惊讶，‘啪’地一声，夸张的放下了勺子，十分的不文雅。
        索性站起身来，勾过易无澜的指尖轻声问:“那你倒是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是喜欢会撒娇的，还是喜欢会粘人的，或者是喜欢我这样的？”
        易无澜仔细品了一番沐言汐所说的三种风格，眉间一跳。
        乍一听似乎是三种风格，可细细一品又觉得没有什么区别。无论是哪一种，都是沐言汐。
        再抬眼时，果然看到了那双狐狸眼中暗藏着的狡黠。
        易无澜整个人一僵，猛地往后靠了靠，抽回了手，“你坐好。”
        她拉开一段距离，又重新看起手中的书来。
        易无澜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的松动，坐姿也十分板正，与平时并没有任何的不同。
        唯有翻阅着书页的指尖，好似如火般烧似的，轻轻蜷缩了起来。
        明知道沐言汐是在故作撩拨。
        可易无澜盯着书里演算的严谨数据，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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