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谈判

王府书房，王老爷颇为烦躁地支着额头，他粗重地喘息着，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书房堂中，跪着两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一个是王夫人，一个是王茵。
        王夫人紧紧将女儿护在怀中，胳膊上有长长短短、往外浸着血珠的鞭痕，她的头发乱糟糟的，头上的珠钗或掉在地上，或摇摇晃晃地扯着凌乱的发丝。她边擦着怀中女儿的泪水，边用忐忑又小心翼翼的目光瞥着坐着的王老爷。
        而被王夫人护在怀中的王茵，她的遭遇似乎更惨了一些，背上、胳膊上、腿上都是鞭痕。
        不仅如此，她头发打得结像是乱成了一些鸡窝，中间还隐藏着些许没有清理掉的脏兮兮的稻草。
        她浑身发着抖，一双无神的眼睛盯着地面，从眼眶里流出的泪水，流经脏兮兮的脸庞，最终流向她那干得起了皱皮的嘴唇。
        “老爷，您打也了打了，关也关了，就饶了茵茵吧！说到底，这也不是我们家女儿的错啊！”
        王老爷又发了怒，将手中的鞭痕抬起，吓得两个女子瞬间抱着头。
        鞭子最终还是没有落下，他无力地丢在地上，跌坐在椅上。
        “我早说过，让你不要跟那赵家的纨绔来往，你偏偏不听，事已至此，你是想把整个家都拉着给你陪葬啊！”
        “老爷~”
        王夫人哭着爬到王老爷的脚边，“赵晖不是茵茵杀的。”
        “不是又如何？”
        王老爷又是恼恨又是心痛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女儿，“她私见外男本就不是光彩的事！若不是她优柔寡断，不肯与那赵晖断了来往，人又怎么会死，别人家的孩子，我们家的清誉，都毁在你这个女儿手上了！”
        王夫人还想要说什么，门外突然传来了声音。
        “启禀老爷，容大人在府外求见。”
        王夫人赶紧跑回去将女儿抱在怀中，“不行，不能让他们把茵茵抓走，老爷，你救救女儿，救救女儿啊！”
        “把她们拉走！”
        等两人被拉走以后，王老爷又转过了身，拼命地深呼吸几次，让自己的面容看起来没那么难看。
        “让容大人进来吧！”
        王老爷这是第一次认真地打量着对面轮椅上的少年，他本以为容承宇身患残疾，在气势会较常人弱一些。
        可没有，卑微、自卑、忐忑，都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坦然地坐在那里，仿佛被审视的不是他，而是对面有些怒容的王老爷。
        “容大人此刻来我王家，应当不是为了喝茶来的吧？”
        容承宇笑着回视着对面的人，“王老爷可与赵家商量好了，该如何构陷我了吗？”
        开门见山，不留任何余地，气氛在那一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容大人这是何意？我王家随不是什么显赫门庭，可也不是能够任由别人羞辱的。”
        容承宇前倾身子，摸向旁边桌腿上被溅上的一滴血，捻在手指间慢慢摩挲。
        看他这动作，王老爷有一刹那的慌乱，那是他方才鞭打王茵时，不小心溅上的血。
        容承宇说得有些无意，“王家若真的和赵家成为一丘之貉，那真当是其蠢如猪了。”
        王老爷的面色有些难看，可他没有反驳，他又何尝不知道，赵家提出的主意，太过于冒险，可他又有什么办法，若王茵的事情败露，王家在淞县城也永远也抬不起头了。
        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冒险拼出一条活路，或许他王家的地位还能得以保住。
        容承宇看着他的神色，知道他心中并不赞成赵家的主意，继续加了一把火。
        “赵家是有权，可那是被皇上想要除掉的权，即使没有我，还会有下一任知县，但王老爷也应该知道，无论如何，都不会是赵家人了，赵家的权力可以保护王家多久，十年？二十年？”
        空气静默了，容承宇缓缓吐出，“依小生所见，最多五年。”
        五年的时间里，看似能改变很多东西，可改变不了积年累月的败局，改不了这贪婪无知的人性。
        容承宇擦掉手指上的血，继续说道。
        “等到赵家日渐式微，他会怎么保住自家的地位，联姻？可世间任何一种关系，只要交易的另一头是利益，都是要压上筹码的，一旦没了权，没了势，就失去了谈判的资格。
        现在赵戎被囚禁，赵家与孙家的加盟早就不如当初，他们看似一体，实则随时都会崩塌。你猜他们现在最想把谁拉入阵营？”
        容承宇看着王老爷紧皱的眉头，笑容渐渐明显。
        “今时今日，他能救你，可来日也能害你，你王家有把柄被他们握在手中，等到了用王家的一天，赵家为刀俎，你为鱼肉，王老爷就亲眼想看着自己的祖宗基业，就这样倾覆在别人手中？”
        一席话说完，容承宇也不说了，静静地待在那，等着王老爷表态。
        许久之后，王老爷有些苍凉地笑了一下。
        “容大人比老夫看得长远。”
        没了方才傲气，也没了方才的轻视。
        “可我王家有什么选择，一朝清贵，一朝就能成为万夫所指，我清流人家与那些武门不同，名声于我们而言，太过于重要，也太过于沉重，容大人，我没得选。”
        “怎么会没有呢？”容承宇的笑容清朗，慢慢地蛊惑着他人的人心。
        “只要王老爷肯接受我的建议，王家不是不可以度过此次难关，今年乡试，就是一个机会。”
        王老爷有些不懂，容承宇接着给他解释。
        “王老爷不是一直想要监考乡试吗？若我能助王家获得此次良机，潋春书院又能名声大噪，谁家没有个龌龊事？只要您能把大事给办好了，又有多少人会真正在意那些丑闻流言，尤其是，那些想通过科举往上走的人。”
        王老爷怔了一下，还没来得及高兴，又有些不敢相信。
        “你？”他摇摇头，“不是老夫不相信容大人，依着传言，容大人似乎并不得皇上待见，我能冒险去把赌注压在容大人身上吗？”
        容承宇直直地看着他，眼神坚定而不避讳，“皇上信的不是我，而是他委派的知县，你猜皇上把我派到这里，是想让你们为难我多一些，还是想让我打压你们多一些，我们原本是分庭抗礼的两派，若有一个机会，化干戈为玉帛，王大人何乐而不为呢？”
        王老爷静默地不说话，似是在思量着他这顿话的可行性，良久，他笑了起来。
        “容大人同我说了这么久，应该也是有条件的吧？”
        “是。”容承宇拿出一张契约，“我要王家承担你所管地方，四成的赋税。”
        王老爷的面容显而易见的凝滞了一下，“四成？这可不是一个小钱啊！”
        “那就看王老爷肯不肯舍财买一个平安了，只要你肯出钱，我保王家度过此次难关。”
        王老爷接过那张契约，掏出以及的私印，可他没有在那上面盖章，而是将私印拿在手中转啊转。
        “容大人真是狮子大开口，从查清楚赵晖事情以后，你就打量好于我谈判了吧！”
        容承宇也不隐瞒，“是。”
        王老爷笑了一下，目光中有些赞赏，也有些震惊，“年轻人。”
        “可我有一个条件，赋税的这件事不能开这个头，可一旦开了这个头，便再也没有回头路了，我这可算是把赵家和孙家都给得罪了，容大人可以一朝升官，离开此地，可我王家世代盘桓在这里，离不开的，你若能说动赵家和孙家，这笔钱我可以就这么出了，可若你说不动，到时候这笔钱，就得从县主的嫁妆里头来出。”
        容承宇皱了皱眉，“内人的嫁妆，做不得赌注。”
        王老爷愣了一下，哈哈大笑，“好，那就以你京城容家老宅和淞县全部家产，以及你知县的官位作为赌注，一旦容大人说不动赵家和孙家，到时候容大人就自请辞官，我王家也算是给其他两家一个交代，日后还能在淞县安稳度日，容大人，这样可行？”
        “可。”容承宇举起手掌，“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两人击掌三声，立下誓言，王老爷将自己的私印重重地盖在那张契约上。
        容承宇回府后，心情显而易见好了许多，连用的晚膳都比平时多了一些，白楚汐看他这样子，也忍不住轻松起来，这几天他们都过得太紧绷了一些。
        “去王家谈判可顺利？”
        容承宇从怀中掏出那张契约，似是在邀功一般放到白楚汐的面前。
        “赋税的事，算是解决一点。”
        白楚汐看完那张契约，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王家愿意承担四成的赋税？整个松县？”
        容承宇摇摇头，从旁边的匣子中拿出另一张纸。
        “你看看这个。”
        这上面是一张简略的地图，描绘的是整个淞县的概况。
        从地图上可以看出，淞县整体呈现出一个圆形，从山上留下的主干河流在淞县城中分为两支，恰好能将淞县分为三等份。
        而而赵家、孙家、王家都恰巧处在，每一个份中的风水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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