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祂从天坠落

时间过得越来越快，就好像有一双手插入了时间的权柄，将上面的分针、秒针、时针如同上发条一样顺时针狂转。
一天两天……一周两周……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等待是最难熬的。
如果明知道某一件事即将发生，可又说不清楚到底什么时候发生，那所能做的，就只有枯坐着进行毫无意义的等待。
最开始的时候，第五小队的战士每天都紧张兮兮地保持最高战备状态，每个人身上都像爬满了蚂蚁一般，根本闲不下来。
一周后，战备状态没有解除，但所有战士脸上都挂满了疲惫，就像是许久不敢入眠的守夜者，稍有风吹草动就能鸡飞狗跳大半天。
半个月后，战士们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似乎又回到了正常的生活。
今天是进入战备状态的第31天了，随着米凯尔私下宣称的一个月期限过去，沧海市、乃至整个神州、极东地区，除了偶然发生一些崩坏能异常反应外再没有出现危险，所有人的心弦都松弛下来。
就连米凯尔自己都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难道这几个月来发生的小规模崩坏并非律者诞生的开胃菜，而是“正常”的崩坏现象？
他吃不大准，于是一大早起来，就拜托尹默尔调查华所在学校的放假情况。
可一直到午饭时间，都没得到这个新晋宅男的答复。
“哎呀！米凯尔，你倒是笑一笑嘛！该不会是因为判断失误恼羞成怒了？崩坏没有发生，这应该当作大好事嘛！你看大家笑得多开心！”
爱莉一边将一块硬的直掉渣的黑面包往嘴里塞，一边眼巴巴地看着米凯尔盘子里的果酱与黄油。
米凯尔默默把盘子往前推了推，“好吧好吧，看在你这周已经瘦了两公斤的份上……”
他双手交叉抵住下巴，不无担忧地提醒道：“我们并不能确定崩坏是否真的不发生了，他可能永远不发生，也可能明天……不，也可能下一秒就发生，所以对于我们来说，必须要保持每一分每一秒的警惕才行。”
爱莉希雅撅了撅嘴，“哎呀我当然知道这些啦！可是你想想啊！人又不是冰冷的机器，可以二十四小时连轴转的！我们也需要放松一下嘛！你看，你这段时间又紧张又焦虑，脸上都张了好几个痘了！”
米凯尔瞥了一眼爱莉圆乎乎的脸蛋，反唇相讥道：“那也总比某些人甜食吃多了，体重超标，被队长勒令减重的好。”
说话间，他当着爱莉的面端起盛着一块三角形蛋糕的盘子。
爱莉的童孔微缩，眼睛不自觉地瞪大，甚至都忘了咀嚼口中木屑一样的面包。
然后……
米凯尔张开深渊巨口，一口将蛋糕吞得影子也不剩。
他甚至很过分地将盘子上残留的奶油也全部舔干净了。
“啊啊啊啊！！！米凯尔！那是卑弥呼队长奖励我的蛋糕！还-给-我！！”
“别闹……”
在餐厅其余战士惊诧的目光下，米凯尔一根食指点在爱莉头顶，让她在原地不得寸进，她的双手如同两个大风车一样旋转着，然而太短，根本触碰不到米凯尔。
半响，她原地跺了跺脚，无能狂怒道：“呜哇哇哇！第五小队的兄弟姐妹们！米凯尔他欺负我！呜呜呜！他个大骗子！他骗走了我最宝贵的东西……”
米凯尔情知不妙，一把捂住爱莉的嘴，将她扛在肩膀上逃之夭夭。
“爱莉还是这么爱闹腾啊……”卑弥呼将皱起的眉心揉开，有些无可奈何地感叹道。
她随即转身对着一群吃瓜的士兵喝道：“都发什么愣！该吃饭吃饭！今天下午加练！尹默尔呢？他再缺席今晚就别想休息了！”
餐厅内顿时哀嚎一片。
只有坐在角落里的梅比乌斯正和克来因不为所动，一如往常地以迅速又不粗鲁的姿态扫空面前的午餐。
米凯尔扛着爱莉跑到了顶楼天台——他似乎越来越喜欢这种有大风吹的地方了。
爱莉下地后，依旧是一副气势汹汹的表情，显然是打算为了一个蛋糕和米凯尔反目成仇，大战三百回合了。
米凯尔又好气又好笑地戳了戳她的脸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今晚请了假，要和尹甸去碧落大厦吃饭！”
爱莉的秘密被人点破，刚才气势汹汹的表情荡然无存，一下自慌乱起来。
“欸！你怎么知道的！不不不……我是说，你怎么知道那是尹甸的！”
“这很难猜吗？听声音，看样子……反正那天晚上我就认出她了。你还好意思说！碧落大厦啊……我也想去那里吃饭……”
米凯尔揉着肚子感叹道。他倒不是随口说说的，如同爱莉所说，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精神一直处在高压之下，最近实在是有些吃不消了……而细细想来，他这个曾经的大吃货已经快七年没有正儿八经品尝些美食了……
其实之前的游历过程中也不是没有时间……只是没钱……
现在有钱了……却没有时间没有心思了……
所以他也有些无奈，有些怀念曾经啊。
爱莉自然不会看不出他的感叹，她微微犹豫了一下，说道：
“要不，我和尹甸打个招呼，今晚你代替我去？”
米凯尔哂笑两声，“这算什么，人家请的是你，聊得来的是你，我去了，不是徒生尴尬嘛！”
爱莉转动眼珠，想了想，说道：“也没关系，尹甸总共要在神州地区开三十二场演唱会，沧海市就有五场，现在才办了两场，之后还有的是机会，我今晚说一声，下次让尹甸请我们两个一起……哎！她在碧落大厦的那家餐厅只有一个预留的双人座位……不过也没事啦！像她那样的大明星，换一个四人桌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嘛！”
米凯尔刮了刮她的鼻子，有些犹豫，“不好吧……这多不好意思……”
“那实在不行……我出钱！问尹甸要那个双人位，我们下次去吃，怎么样！嘿嘿！我今晚就先去尝尝有什么好吃的菜！”
“……”米凯尔沉默了片刻，吐出一个字，“好。”
爱莉的脸上绽放出无瑕的笑容。
其实，关于尹甸，她有些事没有告诉米凯尔。比如说那天晚上，尹甸和她聊了快半个小时，两人除了聊了些关于艺术、关于人类的看法，最多的是在聊米凯尔。
“你们的名字是双方父母取的吗？”
“不是啦！我们是在同一家孤儿院……”
“啊！不好意思，我没想到……那，是孤儿院的妈妈帮你们取的吗？”
“也不是啦！他的名字是瑟莉亚妈妈起的，我的名字，是我自己看着童话书取的，只是正好在同一天定下，而且意义还这么巧！”
“呵呵，爱莉，你相信命运吗？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某个预兆。”
“啊！是……不是，哎呀！反正真的只是巧合啦！”
那个时候虽然没有镜子，但爱莉仅从温度就可以判断出自己的脸有多红。好在天色暗澹，尹甸也看不出来……可她应该猜得出来才是。
“他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哎！他这个人，有的时候有些过于悲观啦！总是觉得世界下一秒就要毁灭一样！不过没关系，我一直在他身边，只要我在，他就会很开心的！”
“不是的，爱莉。我能看得出来，他身上背负的那种沉痛的哀伤……很重很重，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对你的哀伤。”
米凯尔一个人留在了天台上。他打算休息半天——就半天。
拿出手机才发现，尹默尔已经回了他的消息：
【那所学校前天已经全部放假了，但是应该还有学生留校，过几天才回家。】
米凯尔看着尹默尔的账号头像，那上面是他用裤衩盖着脸睡觉的表情包，他大拇指无意义地不断敲击着手机屏幕，久久不语。
他又打下一行字：
【能不能查一查，上次那两个女生离校了没？】
可一整个下午都没得到回答。
闲来无事，他枯坐在楼顶，就这么看着天空，看着云朵，直到傍晚——在夕阳已经落下地平线，但是天色尚有些明亮，霓虹还未完全打开的时候。
一滴雨水落在了他的鼻尖。
米凯尔抬头望去，目光微凝，只见一团黝黑不详的乌云从东边的海面上朝着沧海市极速奔来，转眼间就飞旋而至。
世界彷佛在这一刻安静下来。
乌云似乎有着极大的重量，它的高度压得很低，给了米凯尔一种错觉，彷佛只要伸出手就能触碰到一般。
风不知从哪个方向而来，只听见呜呜咽咽的吹奏，云团舒展开来，整片天空因此变得黑暗，云层间屡屡爆出闪光灯似的电光，越来越频繁，直至连绵不断。而急促的风声逐渐高涨，将整座大楼都吹得几乎要摇晃起来。
“卡！”MHY三个字母招牌被狂风卷走，瞬间消失在天际
米凯尔扶着栏杆，艰难地站立。
他目眦欲裂地看向云层，随即云层破开无数的大洞，数之不尽的绚烂流星混在雨丝之中落了下来。
可米凯尔并不觉得浪漫。
因为那散发着五彩斑斓的光芒，像着他坠落而来的——是一只身高五十多米的圣殿级崩坏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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