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阮知舟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那小汉子跑进了酒楼，对着最近的桌上的客人扑通一声跪下。
        小汉子说了些什么，但那几人并没有可怜他，而是露出了嫌恶的表情，继而让小二把他扔了出来。
        小二于心不忍，扔那小汉子的动作很轻，把人丢外面才又回去。
        小汉子脏兮兮的脸上挂满了泪珠，垂头丧气地回到他母亲身边。
        妇人在怀中小婴儿的哭声中揉了一把小汉子的头发，随即低下头继续哄小婴儿。
        但小婴儿饿了，无论怎么哄都停歇不下来，妇人没办法，只好抱着小婴儿一家一家地去求他们给予些吃食。
        后来吃食没有祈求来，小婴儿已经哭睡着了。
        妇人目光渐渐暗淡下来，佝偻着身子抱着孩子一言不发回到之前在的墙根。
        目睹这一切的阮知舟垂下眼睑，低声问陈蛰：“城内来了这么多流民城主知道吗？”
        “知道的，这些流民都来自临近的城县，城主也在为他们安排安身之所,就是之前军队在的那片。但是公子你知晓的，六皇子正是急需用钱的时候，所以就算给他们找好了住的地方，他们的温饱问题短时间内仍是难以解决的。”
        这个道理阮知舟懂，所以他只是低低嗯了一声。
        中午的时间阮知舟都是回家和小芽一起用膳的，怕人等着急了，阮知舟吩咐陈蛰几句，然后自己一个人先快步回家。
        陈蛰在阮知舟走后便踏步向那妇人走去。那一圈都是流民，见陈蛰走近都用或期盼或哀求的眼神看他。
        他们中的一部分还是盼望着能有好心人给予自己一点吃食，就算是为人做牛做马也行，但另一部分则是在无数次被驱赶的经历中对陈蛰这个看起来很凶的人下意识感到害怕。
        陈蛰走到妇人跟前，面无表情扫视一圈，将这群人的表情收入眼底，启唇道：“申时初，记阁门外的柳树下，阮公子会施粥。”
        担心他们找不到记阁的位置，陈蛰转身指了指不远处的店铺：“就是那里。”
        说完不等他们做出反应陈蛰就朝着远处去了，时间紧，他需要去做好准备。
        留下饥肠辘辘的一群人互相对视着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阮知舟再次来的时候将小芽一起带了来，记阁外面已经有人搬了桌子在外面摆好锅碗了。
        桌子面前是直拐到巷子拐角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队伍，之前阮知舟见着的那个妇人也在其中。
        陈蛰在桌子旁边站着，见着阮知舟走来喊了一声，于是乎所有人的视线都朝着阮知舟这个方向看过来。
        阮知舟牵着小芽上前，见一切都准备好后便说了一声开始。
        话音落的瞬间负责盛粥的伙计掀开桌上的两口大锅，一口锅里是香喷喷煮得浓稠的白米粥，另一口锅里是又大又白的馒头。他拿着大勺子盛了满满一碗粥，随后递到前面的人手里，旁边的伙计则是拿了个大馒头递给他。
        第一位是个上了年纪头发花白的老翁，在看到锅里的食物时便吞咽了无数次口水，直勾勾盯着锅里的粥，伙计递粥和馒头给他时他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急匆匆地接过，迫不及待地就吃了起来，将大白馒头塞进嘴里，都等不及咀嚼好便开始吞，然后便被噎着，噎得脸都红了还在往嘴里塞。
        后面的人见着这幕都开始躁动，不管不顾地奔上前就想伸手拿馒头。一群人挤挤攘攘，将老翁挤了出去，摔在地上，空中飘起一阵尘土。
        陈蛰上前去将人掀翻，呵斥一声，用冰冷的语气道：“排好队每人都会有，要是再插队便什么都没有！”
        陈蛰的面容不笑的时候总给人一种很凶的感觉，现在又是沉下了脸色，所有人都是心里一突，不敢动了。
        阮知舟也沉下了脸，说了一句“回自己的位置”。
        拥上前的人默默后退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眼睛时不时看看陈蛰和阮知舟，时不时看看两口大锅。
        阮知舟见他们不动了，温和地对那位首先得到食物后被挤摔着，现在蹲在一旁狼吞虎咽的老翁说了声慢点吃，然后才示意陈蛰回来让伙计们继续。
        有陈蛰和阮知舟守着，这些人都老实了，一切进行得井然有序。很快就到了之前阮知舟之前见着的小汉子和妇人。
        妇人怀里仍旧抱着那个小婴孩，小孩子身上仍然是披着破旧的衣服，现在还在哭，只是本来就不大的哭声现在更小了，听上去很是虚弱。
        伙计给了他们两碗粥两个馒头，两口大锅旁边有一个小罐子，阮知舟亲自上手，倒了满满一碗羊奶出来递给小汉子：“给弟弟喝。”
        小汉子惊喜地瞪大眼，急切又小心地接过尚温热的羊奶。对着阮知舟露出个感激的笑来：“谢谢公子！”
        阮知舟点头微笑：“嗯，去吧。”
        小汉子高高兴兴跟着母亲走到一处墙根下坐下，都没顾得上自己便把小孩子抱到自己怀里给他喂羊奶，让自己母亲先吃东西。
        阮知舟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后面的都没出什么问题，阮知舟又守了一会儿便带着小芽走了。他们要去的地方是城主府。
        城主府比阮知舟见过的所有府邸都要大，一路亭台阁榭假山流水，阮知舟在管家的带领下走了差不多一刻钟才到了大堂。
        其余人都已经到齐了，阮知舟向城主行了个礼后便带着小芽落座于主座下方的位置。
        城主是六皇子外公，六皇子阮知舟没见过，不过城主他之前倒是见过两次。
        身为一城之主，他没有长着一副凶相，而是一副读书人的儒雅之相，看着没有任何杀伤力，反而极具亲和力。
        但是，人不可貌相。
        阮知舟从城主这里深深明白了这个道理。
        所有人都到齐了，上座的城主笑眯眯地开口：“今日天气晴朗，特邀诸位前来府上一叙。对于城中涌入流民这件事不知诸位有何看法？”
        话音落，除阮知舟之外的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城主这是什么意思。
        有知晓阮知舟今日所做之事的则是心都提了起来，城主这……该不会是要他们想办法安置这些流民？
        阮知舟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率先开口：“阮某以为，可给他们安排住处，让他们用自己的劳动来换取食物钱财。”
        城主赞同点头：“是个好法子，不过……”
        他轻蹙眉头：“不过，这住处怎么安排？”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紧张。
        但上座的城主却转移了话题，问阮知舟：“听闻今日阮公子在记阁外面施粥？”
        阮知舟不卑不亢：“回城主，是的。”
        城主大笑起来：“阮公子心有大爱，必前途无量！”
        阮知舟抿唇微笑：“城主过奖。阮某从小镇到蒋州城，能有现在的成就全靠百姓，如今能为百姓做些力所能及，还能惠及蒋州城的事，是在下的荣幸。”
        城主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阮公子不必谦虚，阮公子这等善良知感恩之人能在我蒋州城是我的幸事才是。日后若阮公子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也大可来找我，力所能及的事我都可帮一帮阮公子。”
        阮知舟做出受宠若惊的样子，对城主道谢。
        两人在这旁若无人交流，但在在场的其他人看来却有不一样的意义。
        这段时日以来城主大刀阔斧地收拾了城内的一些商贾之户，众人看在眼里，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就到了自己。
        但现在众人却发现这似乎是个好机会，趁着这个时机出点钱财来保全自家，何乐而不为？
        于是纷纷上前：“阮公子为人高洁，当真是小辈楷模，犬子不才，整日沉醉于赋诗作画。在下愿出三百两白银帮助流民修建房屋，让犬子切身感受下民生不易！”
        “是啊是啊，犬子只知玩闹，我这做父亲的每每想起便痛心疾首，恨其不争，彻夜难眠！如今正有这机会让他见识一下民生疾苦。在下愿出五百两白银！”
        “在下愿出八百两！”
        “在下一千两！”
        ……
        众人你争我抢，生怕自己给的钱少，纷纷跟着抬价。
        随着他们说出的数字越来越高，阮知舟与城主对视一眼，眼底皆是心照不宣的笑意。
        这些人给的钱不少，阮知舟见着后嘴角咧得老高，带着小芽看了一圈。
        看完后才慢悠悠找到城主：“恭喜城主，这些钱短时间内足够了！”
        城主发自内心笑了出来：“都是阮公子的功劳！”
        两个时辰前阮知舟差人前来送信，说自己想到一个既能给流民找到安置方法又能解决短时间内军队粮草问题的方法，就是利用这群人获得钱财。
        流民可安置在军队之前在的县上，那里有庄子，可以作为他们的安身之所。而他们可以为城主种植粮食，用自己的劳动来换取钱财或者粮食。
        从这群人手里得来的钱财便可以用于购买粮草种子和给流民们发工钱。
        一分钱不用出便能同时解决两个重要的难题。
        城主当即便听取了阮知舟的建议，差下人把人都喊来，然后便发生了刚才的事。
        这会儿两人见着这些钱都乐得合不拢嘴。城主让帐房先生来算了算，这些钱至少够军队两年的粮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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