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这之后小眉就经常来见他。
        还会给他带各种东西，缥缈峰上的果子，树下捡到的雀羽或者其他她认为有趣可爱的东西，段殷在课上被果子砸，为防止长老看到只好都吃了，每每酸的要死。雀羽等小礼物都是带着字条放到他的必经之路，等他经过少女就转身跑掉，这些倒也没什么，可她行动越来越大胆，近日甚至和师妹们学会了给试炼场下来的段殷送水。
        她似乎也不必上课，也不必修炼，每日只是玩玩和来见他，不归峰的弟子们也逐渐发现了这个疑似和三师兄黏在一起的女孩子，逐渐开始有些窃窃私语。
        一日练剑结束，几个不归峰的师妹含羞带怯地来送水，往日里段殷都是婉拒的，今天倒是不同，他居然当真收了一个师妹的水，仰头喝了几口后，还拉着女孩大步离开了。
        惊得师弟师妹们都伸着脖子去看。
        段殷拉着人一路走到后山的潭水边，把女孩按在梅子树上，一手拿着小竹筒杯子，一手撑着树干，长眉低下认真道：“够了小眉。”
        小眉被他圈在树和他之间，靠着树干抬头看他，“不。”
        段殷沉默了下，想办法和她讲道理：“你知道现在我师弟师妹们已经议论你了吗？”
        小眉无所谓，也不明所以，“我不在意呀，他们也不是我的朋友，也不喜欢我。”
        你如何确定我喜欢你？
        段殷很想问，但又怕伤了她，皱眉道：“就因为他们不喜欢你，所以会揣测你，我大可随意他们说去，可是你呢？”
        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段殷觉得她该收敛的，可是女孩沉思片刻，疑惑地歪头，“你不怕我为什么会怕？”
        段殷哑然，他把竹筒杯打开灌了一口，又低下头来，“你师尊没有告诉过你男女授受不亲吗？”
        小眉不服：“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当然是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
        段殷无奈，他怕戳了她的脸皮，本不想把话说得直白，因为他直觉小眉不是个小混蛋，但此时也只得温下声，和缓道：“小眉……你喜欢我吗？”
        除此之外段殷想不到其他让她粘着自己的理由，他看到女孩眨了眨眼，抬起水润的眸子看他，其中清澈一片，仿佛一望到底，段殷觉得后心有点热，心有点起伏，忽然有些许后悔，自己或许的确不该这么直白，若是她一会点头自己该怎么办，师尊又闭关了，结道侣的事只能告知大师姐……
        可如若不问，岂不是任她行为放肆地糟蹋自己。
        等等，什么道侣？！自己难道会答应她不成？！
        不会的，段殷抬手拍了下自己额头。
        小眉这时抬手握住他打自己那只手的手腕，在段殷复杂的目光中把他伤害自己的手拉下来，用段殷见过的她所有表情中最严肃的表情，决然道：“我要和你做两肋插刀的兄弟。”能心甘情愿把龙骨刨给对方的那种。
        段殷的表情瞬间僵硬了，仿佛后山师祖的石像一样僵硬，过了好一会儿他沉默着直起身来，沉默着走到水潭边上，把脑袋伸到了峭壁上飞流而下的泉水下。
        小眉不明所以，不知道他为什么说着说着话就走了，但敏感的感觉到他的心情似乎有点低落，所以没有去打扰他给自己脑袋冲凉。
        水潭边还是一片梅子林，她在段殷冲凉的时候跑去捡梅子。
        段殷冷静下来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和小眉谈谈的时候，恰好看到小眉在给他泡梅子水，她将自己捡到的梅子咬开，把嘴里的梅子扔到杯子里，然后把带核的那半吃掉，段殷沉默地看着她如此操作了好几次之后，终于忍不了了。
        小眉正辛勤地为好兄弟啃梅子，结果干到一半杯子就被抢走了，她抬头，见到是段殷，开心地向他笑：“师尊说梅子泡水可好喝了，你尝尝。”
        段殷看着杯子中带着压印的梅子块，转眸看坐在地上的小眉。
        见到她细细的胳膊腿，带着婴儿肥的脸颊，以及期待得到表扬的神情。
        段殷蹲下身来，严肃地问她：“小眉，你告诉我实话，你多大了？”
        小眉眨眨眼：“前几天刚过了十九岁生辰。”
        段殷狐疑地上下看她，还把她拉起来比了比身高，不相信道：“你居然只比我小半岁？”
        不过大师姐冷淡自持，他们彼此厌烦，小眉热情活泼，见他就笑，她们没有相似之处。
        小眉听了这话意识到了他的意思，不高兴道：“你不会怀疑我是个小孩吧？我长得很矮吗？”
        的确不高，只到他肩膀。
        但段殷不会自找不痛快地说这话的。
        他了解了女孩的目的，也决定把话和她说清楚，“小眉，我不会和你做兄弟的。”
        小眉皱眉：“为什么？”
        他的师弟们都能和他相处的很好，为什么自己不可以？
        段殷说：“我们的性子相差太大，相处下来必然矛盾重重，不会做长久的朋友的。”
        小眉抬头看着他，很不解：“你不喜欢我吗？你还给我买了糖葫芦。”
        段殷知道她的很多认知和常人不一样，耐心道：“我给你买零嘴是因为我不忍心见你向往却得不到的样子，小眉，不忍心不是喜欢。”
        小眉没有像他想象中发脾气，而是沉默着思考了一会儿，问道：“你想和我做道侣吗？”
        “不，”段殷断然道，看到小眉怔然的样子，又温声说，“你很可爱，但……”
        他用手摸了下她的头顶，直视她的眼睛说道：“我们无论做朋友还是……都必然难以互相理解，好了，小姑娘，回家吧，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小眉茫然地坐在原地，手里拿着段殷临走前塞给她的杯子，怔怔地看着段殷离开自己的视线。
        这之后段殷的确不再和她见面。
        小眉摘了果子爬到长思塔外的树上砸他，他尽量避开，如果避不开就谎称犯困，自请罚站。
        训练场上对她送来的水视而不见，就连同在水潭边都当做没看见她。
        小眉再迟钝也知道他是铁了心的不理自己了，但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其他办法接近他，因此还是锲而不舍。
        直到她大着胆子偷偷窜到他们的住处，躲在墙壁后面看到他把自己送的那盒桂花糖随意地送给了别人。
        段殷虽然一直不理她，但终究不是瞎子。
        他拍了下一个师弟的肩膀，道：“好了，回去吧。”
        小孩子们不舍得走，拉着他的衣摆嘱咐他得了好吃的还要记得自己。
        段殷像被猴子缠上的树，笑着在一个男孩头上弹了一下，“好。”
        师弟们都被打发走了，小眉眼看段殷向自己这边走来连忙缩回脑袋装不存在。
        段殷停在墙壁的拐角处，用指关节敲了下墙，无奈道：“出来吧。”
        空气安静了几瞬，小眉才承认存在似的试探着探出脑袋。
        进了院子后，段殷把门反手带好，回过身来皱眉道：“这是男弟子的住处，你来这里做什么？”
        要是往常，小眉终于把他闹得理自己了一定眉开眼笑，但或许这次真的冷落她的时间太久了，她面色淡淡地问：“你不喜欢吃糖吗？”
        段殷误以为她也想吃，但糖果只有一盒子，已经分出去了，因此硬着心道：“我不喜欢甜食。”
        小眉没有说话，恰在这时，一只白猫从外面窜了进来，百无聊赖地在墙上走了几步，忽然见到小眉，两只猫眼一睁，开心地一跃而起，窜到小眉的怀里，翻滚着撒欢。
        段殷有些惊讶，道：“它惯不理别人的，没想到很喜欢你，你若是喜欢不如收养它。”
        小眉惊讶地抬头：“你不喜欢它吗？”
        段殷摸了小白一下，道：“我日日要修炼没时间照料它，留着它到处打野食也是不好。”
        说完他把腰上的青鸾接下来，浸泡在莲花水缸中，回头对小眉说：“这会儿正是人多的时候，你既然来了就晌午过后再走吧，若是撞到男弟子，我便是如何解释，你的名声也是要受损的。”
        段殷直到缥缈宗的规矩，女弟子可以随意找爱侣，但追到男弟子住处这种事是很忌讳的。
        自己既然不打算和女孩有什么关系，就更应该保护好她的名声。
        他低头注视着水中的青鸾软鞭，说不清为什么不敢回头看女孩，他希望这时她能要点零嘴吃或者什么好玩的，这说明她并不难受。
        但小眉抱着小白低头站在门后，眼前渐渐被水雾模糊。
        他讨厌师姐，宁愿和猫在一起也不去见自己。
        讨厌自己送的糖果，宁愿给别人也不肯吃。
        也不喜欢自己现在的身份，宁愿罚站也不想见自己。
        连小白也不喜欢，要送出去。
        段殷一直没听到小眉的动静，但察觉到她情绪不高，长久的沉默中，几乎要心软答应和她做朋友了，忽然听见呼啦啦的布料翻飞声。
        小眉抱着小白走了，临走前压抑着什么似的大声喊了一句：“是你先对我好的！”
        段殷浑身一僵，因为他从这句喊声中听到了哭腔。
        他倏地转过身来跃上墙头，下意识地要去追人时才发现女孩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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