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大家正坐着喝茶说话，四位老人回来了。看见一年没见的大伯大娘和父母，顾风有些激动，第一个站起来，大哥和向晴也跟着起身，大嫂去了厨房，拿碗给老人们倒茶。大家重新坐好，顾风拉着爸爸和大伯的手，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大伯看了看眼前同样内向的父子俩，笑了笑，自己先开了口：“小风，小晴，你们这么早就下火车了啊，辛苦了。”向晴一直在关注顾风这边，听到大伯说话，赶快答应：“大伯，大娘，爸爸，妈妈，我们坐卧铺回来的，下了车大哥就接我们回家，大嫂还准备了很丰盛的早餐给我们，一点都不辛苦。对了，顾风跟我买了些礼物给大家，现在全家人都在，我们去拿，大家请等一下。老公，来帮我一下。”向晴拍了拍顾风的肩膀，拉着他进了大哥房间拿行李。“笨哥哥，怎么见了爸爸不会说话啦？平时跟我贫嘴的时候不是挺能说的嘛。”顾风抓住她肩膀的手有些颤抖：“爸爸瘦了。”只说了这几个字，顾风的眼圈居然红了。向晴一把抱住他，拍拍他的后背：“好了好了，别这样，你这个模样出去，好像我欺负了你似的，你可别这样，到时候我该说不清楚了。”“噗！就是你欺负我了，我要找石头来给我报仇。”顾风破涕为笑，开始跟她闹。“好啦，出去吧，大家还等着呢！”他们拿了礼物走出房间，把礼物送给每个人，大家都高兴地看着自己的礼物，说着感谢的话，只有石头越来越郁闷。看着长辈们都有礼物，石头一直耐心的等着。大嫂把他教育得很好，他知道有礼物要先给长辈，最后才轮到自己的道理。但是别人都拿到了，叔叔婶婶的手上都空了，自己的礼物呢？“叔叔！婶婶！”石头拉着他俩一人一只手摇晃着，用渴望的小眼神看着他们。“哎呀，坏了！”向晴故做惊讶地用另一只手捂住嘴，“老公，石头的礼物我们是不是忘记带回来了！”顾风很配合地一拍脑门：“呀！好像是呢！”石头立即失望地低下头，噔噔噔跑回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四位老人面面相觑，大哥大嫂顾风和向晴却笑而不语。向晴冲顾风使了个眼色，顾风轻轻走到石头房门前，正要推门，就听见里面发出“呀！”的一声。顾风推开门，只见石头正费力地试图抱起桌子上的大包裹。顾风赶快走过去帮忙，石头高兴地跑出来宣布：“爷爷，奶奶，二爷爷，二奶奶，爸爸，妈妈，我的礼物好大的！”顾风把东西轻轻放在餐桌上，石头兴奋地开始拆包裹。“小心点，别弄坏了。”向晴及时出声提醒。石头的动作明显慢了一些，把书包里的东西逐一拿出来展示。原来，顾风和向晴知道石头该上学了，给他买了全套的新文具。从书包到文具盒，各种笔，橡皮，尺子，圆规，本子，还买了新华字典和一些参考书，难怪书包会那么沉。大嫂感激地拉着向晴的手：“小晴，这些东西网上也能买到，以后不要放到行李里背回来了，多沉啊！”向晴笑着回答：“没关系的。工具书还是到书店买比较好，如果在网上买到盗版书，会误导孩子的。”“大嫂，一提到书，向晴的职业病就发作了，不用理她。”顾风过来帮腔。“去去去，讨厌。”向晴用胳膊肘顶他，“你帮石头把东西收拾好，我帮大嫂去做饭了。”
        吃过午饭，石头还在兴奋中，想让顾风和向晴陪他去村里转转，找他的几个小伙伴玩去。向晴有些犹豫，下午家里会蒸花馍，就是美得像艺术品一样的各种面点，她一直想学习，顾风很喜欢吃，但是她不会弄那些花样。顾风也想跟大伯一起再找爸爸好好谈谈，争取让老人家把旱烟戒掉。所以两人都没说话，石头有些失望，低着头不说话。向晴不忍心，刚要说话，被大嫂拦住。大嫂搂着儿子，哄着说：“石头啊，你看叔叔婶婶坐了一夜的火车，挺累的，上午光说话了，行李都还没拿回屋里呢。你让叔叔婶婶歇一歇，整理一下房间好不好？下午奶奶们跟妈妈婶婶要做花馍，妈妈教你做小兔子，小刺猬，你明天去送给你的小伙伴们好不好？”石头乖乖听着，听完了抬头看看叔叔和婶婶，点头表示同意，还主动进房间帮他们拿行李。
        因为顾风家只有老两口，所以平时不单独开火，三餐都去大伯那边吃。为了方便来回走动，这次翻盖新房时，在两家相邻的墙上开了个月亮门。石头领着叔叔婶婶来到东院，大哥大嫂在中间，大伯和顾爸爸走在最后，两位奶奶留在大伯那边做蒸花馍的准备工作。石头熟门熟路地进了顾风住的东屋，心里还是有些不高兴，坐在一旁不说话。大伯、顾爸爸和大哥跟他们俩说了几句话就去了顾爸爸顾妈妈住的正房，大嫂把带来的一暖壶热水放下，也拉着儿子回去帮忙了。顾风要帮向晴整理房间，向晴伸手拦住：“不用了，房间很干净，我把咱们带来的东西放好就行了。你去吧，跟大伯爸爸他们好好说说话。你想说的话，想好了再说，不要犯那个倔脾气，别把爸惹急了。”顾风点点头，有些心疼地看着她淡淡的黑眼圈：“那你慢慢收拾，要是累了就休息一下，不用着急过去帮忙。”顾风走后，向晴关上门，回身环顾整个房间。房子贴了淡蓝色的墙纸，上面有白色的小花，应该是大嫂按照她的喜好选的，她很喜欢。家具并没有换，还是几年前他们结婚时买的那套。整个房间打扫得很干净，向晴心里很感激婆婆和大嫂的细心。向晴把床扫了扫，打开衣柜，取出床单，枕头，被子，一一铺好，再把行李箱里的东西都取出来放到合适的地方，把行李箱推到床底下放好。整理好房间之后，向晴带上门，去了大伯那边学习做花馍。
        两位奶奶是厨房的绝对主力，大嫂负责打下手，向晴和石头纯粹是入门级的小徒弟。大家一起边干活边聊天，说说笑笑，气氛和谐而融洽。向晴认真地学习，最后也能做出几个像样的花馍，高兴得不行，在这些花馍上做了记号，说等下蒸好了要给顾风吃，在他面前显摆一下。石头也在大嫂的帮助下做了一些小动物造型的面点，也有了小小的成就感，在屋子里蹦蹦跳跳嘻嘻哈哈地闹。所有花馍做完之后，大嫂和向晴把餐桌收拾干净，摆上碗筷，正忙活着，大伯和大哥推门进来了。看见他俩回来，向晴手上的动作一顿。她比较担心顾风和顾爸爸单独在一起说话，爷俩的脾气都很倔，很容易吵起来。向晴张了张嘴，却没有问出口。大嫂看了看她，帮她提问：“石头他爸，二爹跟小风没一起过来啊？”大哥看了看媳妇，又看了看向晴，咳嗽了一声：“二爹说有事想单独跟小风说。”向晴有些担心地望向东院，好希望自己的眼神能穿透墙壁看见那父子俩。大嫂过来拍了拍她，小声说：“别担心，没那么容易吵起来。马上吃饭了，等下我让石头过去叫他们。”向晴点点头，感激地看着大嫂。这时候石头过来拉她，想让她给讲一下新华字典怎么用。正说话间，大娘把一盘菜端上了桌。大嫂赶快打发石头过去叫人，向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饭菜上桌，全家人团团围坐。顾风洗了手，过来坐到向晴身边，向晴看向他，他笑笑，在桌子下面握住她的手，让她放心。石头也没有闹着要坐向晴旁边，而是乖乖地坐在爸爸妈妈中间。全家团聚，大伯和顾爸爸很高兴，开了瓶白酒，除了向晴和石头，其他人都喝了些酒。向晴小声地提醒顾风不要多喝，顾风也小声地回应：“不怕，家里没人劝酒，我能控制住自己。”他说话的气息喷到她耳朵上，热热的，痒痒的，让她不自觉地脸红起来。向晴赶快低头吃饭，希望别人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小互动。顾风看着她微红的小脸，不自觉地想要抚摸一下，但是碍于场合，只是抬手帮她将滑落的头发别到耳后。向晴也发觉了头发有些碍事，在口袋里找了找，找到一根头绳将头发扎成了马尾。这时，大嫂将刚出锅的花馍端上了桌，大家都站起来寻找自己中意的样式。石头找到了自己做的小兔子，小心地用筷子夹着，向刚才不在场的爷爷爸爸和叔叔炫耀。向晴也找到了自己做的花馍，装作不在意地夹了一个给顾风，自己低头吃菜，却用眼角余光注意着他的反应。大嫂给顾风递了个眼神，顾风会意，低头看了看，有些嫌弃地说：“大嫂，你今天是不是累了？这花馍没有往年做的好看呀。”大嫂笑笑没说话，石头却不高兴了，很认真地看着顾风说：“叔叔，你不可以这样说我妈妈。还有，这个馍馍不是妈妈做的，是婶婶专门做给你吃的，婶婶说你喜欢吃，可是她不会做，她要学会了，回去做给你吃。你没有参加劳动，就不可以评论别人的劳动成果。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石头说完了，还夹了一个自己做的小刺猬，小心地走过去，放到向晴的碗里：“婶婶，这是石头做的，给你吃。”石头的一番表现引得大家哄堂大笑。顾风尴尬地抓了抓头发，本来只想逗逗自己媳妇的，这个花馍上有一个小小的风字，他又怎么会不知道是她的心意。只是一时把石头这个小迷弟给忽略了，反而被他怼了一回，还给了他一个表现的机会，真是大大的失策啊！
        吃过了饭，大家边看电视边聊天。向晴看顾爸爸和顾风都没有异常的表现，有些紧绷的精神终于彻底放松了，觉得有些累了，悄悄打了个哈欠，不自觉地朝顾风那边靠了靠。顾风轻轻搂住她，看了看其他人，看大家都有些疲倦，石头甚至在大嫂的怀里打起了瞌睡，便拉着向晴站起来，向大家道歉，想先送向晴过去洗漱。大家都很体谅他们赶回来一路辛苦，顾爸爸顾妈妈也起身道别，四人一起回了东院。顾妈妈说这次盖新房的时候给卫生间安装了热水器，不用再像以前一样要烧水洗澡，让他们俩赶快去洗个澡，好好休息。这让向晴喜出望外，回房拿了衣服就赶快去淋浴。顾风怕她出来的时候会冷，虽然离房间只有几步路，但毕竟还是在露天的院子里行走，晚上外面可是零下的温度，便拿了一件外套在门口等。人一出来，顾风把她整个裹进外套里，抱回房间。
        顾风洗漱回来时，向晴已经收拾好了自己，坐在桌子前等着给他吹头发。顾风听话地坐在椅子上，任由向晴摆弄他的头发。向晴有些困了，这个短短的美发过程中，打了好几个哈欠。顾风轻笑出声，向晴听见了，想起他在饭桌上嘲笑自己做的花馍不好看，便又开始闹公主脾气，放下吹风机，走到床边，脱了鞋，钻进被子里，背对着他。顾风笑笑，走到门边关了灯，摸黑钻进被窝，搂着她：“怎么罢工啦？我的头发还没干呢。”“你没有参加劳动，就不可以评论别人的劳动成果。”向晴拿石头的“金句”回怼他。顾风不顾她的挣扎，手摸进她的睡衣里：“要不我们现在来劳动一下？”向晴抓住他不老实的手：“别闹了，我累了。”顾风听话地把手抽出来，轻轻地把她翻过身来面对自己，在小嘴上亲了一口，大手习惯性地包住她的小手暖着：“那些花馍是你专门做给我吃的？”听到问话，向晴抽回自己的手，沉默不语。顾风又把小手抓回来，放在嘴边吻了吻，轻轻地说：“谢谢你，辛苦了，那些花馍好看又好吃。”“弄了一下午，也只有那几个能看得过去。”向晴有些不好意思。“没关系，以你的学习能力，将来一定是花馍女王。”“哼，最后得了实惠的还不是你，只会动嘴不会动手。”“谁说我不会动手了？我现在就动给你看看。”顾风的大手又滑了进来。“喂！坏哥哥，别乱摸呀，你当自己是老司机啊，怎么一言不合就开车啊！”“我十九岁就拿到驾照了，真的是老司机哦！”顾风控制住她，贪婪地摩挲着沐浴后嫩滑的肌肤。“别闹了，爸爸妈妈就在隔壁，会听到的。”向晴费力地推开他的手，“对了，后来你跟爸单独聊了什么啊？爸的身体没问题吧。”说到这个，顾风难得的害羞了一次，可惜在黑暗中，向晴没有看到。顾风轻轻搂着她，拍她后背哄她睡觉：“我爸说，我们也结婚好几年了，问我们，那个，那个，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他想抱自己的孙子。”刚说完，就感觉到向晴扎到他怀里，小脸有些发烫。顾风拍着她，继续说：“别害羞，爸也知道这事急不来，只是这次生病，让他发觉自己不再像自己感觉的那么结实，那么健康，以后身体肯定是走下坡路的。他也只是希望自己还能多劳动几年，希望自己的孙子能吃上他亲手种的菜。”
        向晴没说话，安静地窝在他怀里。顾风以为她睡着了，便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想等她睡熟了再让她躺到枕头上，把自己的胳膊抽回来。但是很快顾风感觉到自己的睡衣上有点点凉意，似乎被水打湿了，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居然摸到向晴的泪痕。顾风慌了，赶快扶着她坐起来，回身拍亮了夜灯，查看她的情况。“晴儿，怎么哭了？我说错什么了吗？”向晴不回答，双手环住他的腰，靠在他胸前，静静地流泪。这小模样格外让人心疼，但是顾风也没有办法，向晴的脾气就是这样，她不想说，任谁也别想套出话来。顾风只能搂着她，拍着后背，安抚她的情绪。好在向晴很快调整好情绪，坐直了身体，顾风抽了纸巾帮她擦干眼泪，耐心地等她开口。“爸在我心里，一直是山一样的存在。虽然我们见面的次数有限，也没有深入地聊过，但是我很尊重他。我看得出，虽然你们爷俩也很少交流，但是都关心着彼此。对于爸的决定，妈妈和你也是无条件的支持。你刚才说的话，让我觉得好心酸……”顾风郑重地点点头，向晴的感觉和他一样。虽然他们爷俩如复制粘贴般一样的倔强，固执，内向，但是父亲会用自己有些笨拙的方式表达他的关心。儿时骑在父亲的肩头，被他扛去田埂上玩，玩累了，睡着了，被父亲背回家；上小学了，学校在村子的另一头，父亲嘴上说让他自己去，却在他身后默默地跟着；考上大学，要离开家，父亲悄悄在他的行李里塞了两千块钱……记忆里的点点滴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顾风也不自觉地湿润了眼角。向晴拿不到纸巾，只能揪着自己睡衣的袖口帮他擦干眼泪。顾风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向晴主动靠上去，在另一边的脸颊上吻了一下，然后附在他耳边轻轻的说：“这件事情，我们就听爸的吧。”顾风的眼中闪过一片惊喜：“真的吗？晴儿，你别误会，我不是用爸来逼你。爸说出口的时候，我也很意外。我爸这人，一辈子没去过医院，我想是这次突然咳血，还那么大阵仗的去县里看病，他有些被吓到了，脑子里面就有了些以前没有过的想法。”向晴点点头，又打了个哈欠。顾风揽着她躺下，盖好被子：“你累了，来，躺好。小宝宝的事情我们顺其自然，现在我先哄大宝宝睡觉。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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