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返老归童（二）

    第一张，背景是一处城市之外的旷野，时间是秋季的一个晴朗午后，一个梳着长马尾衣着棒球夹克和牛仔短裤的漂亮女孩，表情略显慵懒地倚靠着一辆绿色为主基调的机车，自然垂下的左手的食指与中指间夹着一根吸掉半截的细支香烟。
   她的名字叫未来。
   剩下一张，背景是一所大学校园，周围的学生都在赶去上课的教室。中间一袭清凉长裙，左手拿着一本文学书，右手在翻动书页的女孩，由于听到未来的呼喊，而抬起了头。阴沉的天空，加上学生们早起的怨念，致使到处充斥着灰暗的街道，在此刻，瞬间明媚。画面定格。
   她的名字叫楼兰。
   以上两个人，前文提到过，是颛一的发小，说他们三个穿一条裤子长大，一点也不为过。他们从记事起便是玩伴，一起爬墙，一起上房，一起压马路，一起捡塑料水瓶卖钱买雪糕，一起偷跑去河边回家挨揍……当然，偏女生向的游戏，像跳皮筋，家家酒，跳格子之类，他们同样玩。不仅如此，他们念的还是同一所幼儿园，同一所小学，同一所初中，同一所高中，就连大学也成功考入了同一所。
   初九踮起脚，伸长脖子瞄了一眼，说道：“要让画师画下来，然后派人去找？”
   “嗯，”颛一回道，“一个人的力量终归有限，既然成为一方领主，当然要好好利用一下这个新身份。”
   初九咬掉烤肉串上最后一块肉，将竹签折断再折断，用纸巾包好，塞进颛一的口袋，说道：“这样的方式，效果不会太好吧，或许我们可以让人去散播谣言，提供有效情报者给予重赏，考虑到魔女之类可能让她们受到伤害，就说是你失散多年的亲人。”
   颛一摇头：“不，其他时期还可以，但如今这个王国在打仗，要是她们在其他贵族的领地被发现，反而会更危险。我甚至相信就算是西尔托领境内，一些小贵族找到她们，也不会交给我。”
   初九利用不可思议的红色石头，像小蜜蜂跳8字舞一样，一边飘来飘去，一边从一排排书架上挑选书本，同时说道：“是哦，在这场角斗中，东西大公基本退出了舞台，南北大公也到了关键时期，一些贵族难免会想着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尽量先挑近两年出版的小说，年代太久无从查证。”颛一收起青铜棺，从书架上选了几本流行的骑士小说，走到落地窗前木桌后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知道知道。”初九挑了三本厚书，从上而下落到颛一的脖子上坐下，将三本书放到颛一头顶，翻开了最上面一本。
   这丫头又想干什么？那么多地方不坐。颛一扫视着泛黄纸张上的文字，右手快速翻动着书页，不一会儿，就听到头顶传出指甲盖触碰到手机屏幕的细小声响——看来，是觉得这些书无聊，不想看，想玩手机。哎，我愚蠢的妹妹啊，不想看就直说喽，又不会打你。这些书也确实挺无聊。
   他慢慢向前倾斜了些身体，以防止小丫头仰头时不小心摔倒。他们翻看书籍，不是为了打发时间，而是寻找魔物的踪迹。理由很简单，认知会限制人类的想象力，就像原始人不可能想象出收音机。在眼下这个世界，谁要是写主人公得到了一件神奇的物品，脑子里涌入了远古伟大的意志之类的，说不定就是魔物。
   “咚——”连续十声钟响，女佣端来了晚餐。一小罐蜂蜜，两条白面包，撒着香料的烤鸡、烤鱼、烤羊腿，各种水果乱炖，半瓶葡萄酒。
   在这个世界，这可能是一顿平民向往的美味大餐，对于颛一和初九而言，却远远算不上，好在除去水果乱炖外，也不至于难以下咽。尽管香料的味道怪了点。酒倒真的是好酒。
   “呸呸呸……”初九猛灌了一大口上个世界的汽水，旋即抹干净嘴唇，说道：“水果熟着吃就算了，居然还放胡椒！”
   “都告诉你不要吃了，谁叫你嘴馋，非要尝一尝。”颛一笑道。
   初九哼了一声，“谁知道会那么难吃啊！”
   “我知道啊，”颛一强调道，“我知道，并且提醒过你了，是你不听。”
   初九撇嘴不说话了。
   “伯爵，”沙博走进来，身挺笔直，左手握拳敲于胸口，“城里最好的几位画师都找来了。”
   沙博十几分前就到了，只是从女佣口中得知伯爵在用餐，便没有进来打扰，退到远离门口的拐角安静等待。
   外面的一举一动，颛一都闻到了，也听到了。他说：“让他们进来吧。”
   十几名搬着画架的侍卫和九名形象各异背着画具箱的画师走了进来。他们放下手下的重物，纷纷对颛一鞠躬行礼，相比于侍卫们，几位画师则显得非常拘谨。
   “不用紧张，请你们来，是想让你们帮忙画几幅画，报酬方面不会亏待你们，大可放心。”颛一从木桌上拿起那两张打印纸，继续说，“背景不用管，也不用画，只需要画上面的两个女人。”
   ……
   十一声钟敲响前后，几位画师相继完工。虽说涂抹的颜料各不相同，但都达到了根据画像能认出本人的基本要求。
   颛一对这些人的水平，本来没抱有多少期待，倒是小小的出乎了预料。
   他略微从记忆中查了一下，发觉不仅是自由民中不少会认字，连会绘画的人也不少，并成为了一种职业。像眼前几位较为出名的，除了给各个贵族画肖像外，也会去教商人手底下的画师们，绘制一些简单的精美画，使单调刻板的商品更具有竞争力。
   “很好，我非常满意，”颛一收起两张打印纸，对沙博吩咐道，“请画师们去用餐，之后请他们每个人再画几张，你发下去，让巡逻队平时多注意一下这两个人，一旦遇到，报上我的名字，请她们来城堡做客。”
   “遵命！”沙博行了一礼，大步转身，身上的铠甲“咣当”作响，带着人搬走了画具。
   九名画师各自鞠了一躬，再三表示感谢西尔托伯爵的慷慨后，接连退了出去。
   “你们平安在家最好，说不定还会帮我举行葬礼。”颛一笑着自语了一句。他刚坐回椅子上，就见桐木急忙忙冲了进来，礼仪都忘了。
   “主人，老伯爵他……”
   “慢慢说。”
   “老伯爵他，他病逝了。”
   不管想不想去，在当下这个身份，必然是要去一趟。
   颛一眉头微皱，领着似乎预料到什么而一直憋住笑的初九，跟在桐木的脚后，赶到了老伯爵的卧室。
   此时，不算佣人，房间里已经聚集了许多人。他们大多一脸褶皱，满头花白，有的拄着拐棍，有的受人搀扶，样貌最年轻的几个也不过是中年面孔。
   他们分别是颛一的儿子、女儿、孙子、孙女、曾孙子、曾孙女、曾曾孙子、曾曾孙女，以及各自的爱人。
   再看向床上，一动不动躺着一个面容稚嫩，体型约莫四五岁孩子大小的逝者。
   按以往的世界观，这位逝者就是个出生没几年的小男孩，但在这个世界，颛一却要叫对方一声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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