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返老归童（一）

    曾曾祖父？
   一个年老体衰，全身枯瘦如柴，一阵风飘来都会被吹倒的老人家，居然称呼颛一为曾曾祖父？
   没错，他还真就是对方的曾曾祖父。
   颛一并没有变老，除了肤色日渐尸白之外，一切如常，身上的衣服也仍旧是那套洗干净的黑蟒纹作战服。
   对方之所以称呼他为曾曾祖父是由于才年仅七岁，长得异常显老，倒不是患有疾病，而是这个世界人类的生命特征。
   他们一出生便是老者，一些婴儿甚至患有各种老年病，但随着年纪的增长和身体发育，会渐渐变得年轻与强壮。
   像颛一这种年轻人，则属于年长者，最少活了六七十年的那种。
   颛一低下头，看向身前拄着拐棍的老小孩，对方全名叫弗洛拉·西尔托，是他的曾孙子安德鲁·西尔托的独女。
   弗洛拉上下晃动手掌，嗓子里发出有气无力的声音，“曾曾祖父，我听说城里新来一批商人，从北方的国家带出一种新糖果，我要吃！”
   初九松开颛一的脖子，扭身看向地上的弗洛拉，想了想对方话语的意思，然后在脑中演练了几遍要说的话，说道：“吃什么吃，作业写完了吗？”
   “啊……？”弗洛拉眯起眼皮，借助火光，用患有白内障的双眼努力去看声音传出的方向，半晌才看清自己的曾曾祖父怀里的黑影是一位年轻奶奶。
   她满脸糊涂地看向颛一，在看清曾曾祖父穿着的衣物不是记忆中的铠甲，表情更糊涂了，一副痴呆状。
   颛一没有为这个老迈的曾曾孙女解惑，转身看向身后，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位一身金属铠甲的骑士，名字叫做沙博。没错，就是春野疗养院的那个沙博。
   “伯爵！”沙博立马左手握拳敲于胸口。
   颛一不动声色地点了下头，问道：“什么时间了？”
   沙博一脸恭敬地回道：“已经敲过九声钟，快到晚餐的时间了。”
   “嗯。”颛一看向另一个方向。在城堡的灯火下，一个脸上有几许皱纹的女佣，指挥着一群脸上不见一丝皱纹的女佣采花。
   依照这个世界的人类特征，就是一个年龄较小的女佣，指挥着一群年龄较大的女佣做事。
   她们采花的目的是要送去厨房做花茶和糕点。由于白昼缩短，不少花都开始枯萎，所以必须趁着彻底枯萎前全部摘下。
   而那个指挥和教导其他女佣该如何正确采花的女佣长是桐木。
   注意到颛一注视的目光，桐木停下手中的活计，微微一笑，右手五指并拢放于左胸鞠了一躬。
   这个城堡里有不少春野疗养院的病人啊。颛一收回目光，问向初九：“新身份是什么？”
   初九趴在颛一的耳边，用最熟悉的母语小声回道：“农奴！”
   “适应吗？”颛一关切地问。
   “还可以，就几个片段，以原有的世界观去看待这一切，就没啥真实感了，或者说是像从一场梦中醒来。”初九回道。
   “聪明的丫头！”颛一松了口气。他在从记忆中得知这个世界的人类特征后，就开始担心小丫头的年纪尚小，三观和心理方面会受到冲击。毕竟前两次的新身份仍旧是小孩子，而这一次却是活了几十岁。
   这也多亏了每一次世界突变后，他们两个人脑中多出的记忆量，并不是新身份的整个人生，而像是直接告诉你活了多久，大致有怎样的经历，然后给你现阶段的详细记忆。若想往前回忆，会发现根本找不到多少细节。
   沙博看到伯爵和怀里的女人说悄悄话，视线忍不住转向弗洛拉。
   曾曾孙女看到曾曾祖父怀里多出一个女人，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不由得用询问的眼光看向沙博。
   最后谁也没开口。
   “令人把饭菜送到书房，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不要打扰我。”说完，颛一就凭借记忆向花园外走去。“对了，”他停下脚步补充一句，“去找几个画师过来，要善于画人物肖像的。”
   “遵命！”沙博左拳敲于胸口，脸上的表情极为恭敬，一双眼睛却控制不住往颛一身上乱瞄。
   “好的，曾曾祖父！”弗洛拉拄着拐棍，努力屈膝轻拉了下裙摆。
   “嗯！”颛一一边走一边整理脑中的记忆。
   他在这个世界多了一个姓氏，全名叫颛一·西尔托，是一位世袭贵族。年纪不大时，曾加入王国骑士团，被乔伊斯二世亲自册封为骑士。于乔伊斯三世在位期间成为王国骑士团团长，获得王国第一骑士的称号。但由于在国王继承人一事上支持另一位王子，受到成功继位的乔伊斯四世打压，已不再是王国骑士团团长，被其他贵族占领的土地也没能拿回。而如今，乔伊斯四世也去世了。
   颛一·西尔托成功熬死了三位国王，即将迎来第四位。
   问题是乔伊斯四世没有子息。
   “看来卷入各势力的权利争夺中了。”颛一无声自语着。
   “哥。”初九叫道。
   “嗯？”颛一低下头。
   “下一次白昼是两个小时零几分钟了吧？”初九仰起头，“在这种情况下，一个生产力低下的社会，人们普遍认知不高的年代，还能维持住社会秩序，合理吗？”
   “不一定，没弄清世界的突变原因前，一切推测都站不住脚，但抛开这一点，确实有几种可行性，就看王国大臣们的智慧了。”颛一停顿了两秒，“这个世界一样有信仰，捕鱼者信奉海洋之神，农耕者信奉丰收之神……而且，人总要先活着。丰收季节刚过，暂时问题不大。”
   书房在城堡最高处的塔尖，一位打扫卫生的女佣看到颛一进来，连忙放下手中的抹布，双手胡乱在裙摆上蹭干，然后右手五指并拢放于左胸，鞠了一躬，“我的主人，您有何吩咐。”
   “我的主人？”初九用最快的速度仰起脑袋，盯视颛一。
   “没事，你去休息吧，我找些书。”颛一面不改色，一边说，一边敲了一下初九的额头。
   “哎呦，”初九双手抱住额头，“你敲我干什么，被一位漂亮的女人称呼‘我的主人’，是不是特别兴奋？”
   “还好吧，她的声音太恭敬了，好了，翻书去。”颛一等女佣离开房间，放出“女魃的青铜棺”，先将兔子布偶放了进去，后从里面翻找出两张打印纸，每一张都彩印着一个女人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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