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习武之人（九）

    这是什么人啊？欧阳治情绪焦灼。他自学会精神战栗起，首次遇到如此这般的对手——没使用任何武功，没施展任何魔法，就完全把自己克制得死死的。
   欧阳治蠕动着从地上跳起，蹲到地上。因为欧阳治的手脚都被锁链捆着，所以整体是长条形状。做个比喻，就像是一条蛆虫在地面上拱来拱去，接着绷直躯体以腰部对折，然后发力做空翻动作，最后成“S”形状蹲稳。
   “可以交谈了吗？”颛一闭上眼睛，问。按三儿子的说法：眼睛是心灵的窗口，精神战栗是借由目视为钥匙，从而引导出中术者的恐惧情绪，甚至放大这种情绪。施术者和中术者之间没有眼睛和眼睛的视觉联系，便够不成桥梁，也就无法生效。别看三儿子自己不会魔法，防范魔法的知识倒是懂得不少。当然，三儿子不会主动说这些，他心里仍旧存在一丝期许，盼望着欧阳治会胜利。是颛一询问出来的。
   “好，少侠想谈什么就谈吧，洗耳恭听。”欧阳治略微低下头，让视线斜视地面，以示自己不会再发动魔法。蹲着的双腿却依然肌肉紧绷。三人之中，明显以颛一为首，他原想来一招擒贼先擒王。现在显然是行不通了。他决定更换目标。他用余光瞥向两边。然而，年纪最小的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地面上仅留下一把鲜红的油纸伞。孤零零的。
   怎么回事？这把伞怎么给人感觉毛毛的。
   那个小女娃真的不是人？
   一直听闻人死后会变成鬼魂，有专门的使者接引，带去地下数万米的死者国度，但从未得到证实，成为吸血鬼也没能找到答案。狼人那边一样如此。死，似乎是每一种生命的谜。怕死，让他背叛了家族，背叛了人类。
   这种情绪的蔓延，让他本能想要远离那把油纸伞。
   我是怎么了？
   欧阳治从短暂的失神中恢复过来，他用余光瞥向未来，发现未来睁着眼睛毫无防范，当即心中大喜，决定从未来下手。然而当他眼中血芒再现，刚要转向未来时，鲜红的油纸伞底下一下冒出了数不清的黑色长发，缠绕住他的脑袋他的脖子，强行拉扯着拧回原来的方向、继续目视地面。
   他想起来了。
   就是这头发，让他没能做出反抗，直接被对面的男人拍晕。
   “哎——”三儿子拉森不忍心看了。
   颛一闭着眼睛，一步两步三四步，脚步轻盈，依靠着气味，以近乎完美的直线走到欧阳治面前，随即蹲下。他这次睁开了眼睛，说：“倘若到现在你仍期许着某个人放松警惕，然后借此制服这个人，从而改变局势，我只能抱歉地说，你注定会失望。我是个珍惜时间的人，而你已经浪费掉不少时间。”
   “欧阳男爵。”三儿子拉森开口了，相比于军职，欧阳治更喜欢被称呼爵位，“我衷心劝告您不要和他们为敌，不然……你是不会想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的。”
   “哈哈哈，”欧阳治想要扬起下巴放声狂笑，但是被黑色的长发勒得一动不能动，所以仅仅声音保持着豪迈，“我欧阳治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三儿子拉森盯着欧阳治的后脑勺，一脸想让去给欧阳治两个嘴巴子的表情。——你不贪生怕死会主动投靠我们血族？——你他娘的不想好好活着，老子想！
   三儿子拉森用询问的目光看向颛一。
   颛一颔首示意。
   三儿子拉森把先前颛一讲过的话复述了一遍，包括学习血族魔法。
   “什么？”欧阳治勃然大怒，“士可杀不可辱，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大丈夫立于天地，岂能与污秽为伍？”
   未来掏出一支烟，在手中磕了磕，闻言冷笑一声，“呵，你说这种话一点都没有说服力。”
   作为叛徒，到哪里都不会受待见，即便是接纳他的吸血鬼。不然为什么那个古老家族的成员，最低都是子爵，唯独他是男爵？连家族姓氏都未赐给他？欧阳治早被嘲笑习惯了，全当没听见。
   颛一开口说：“请你搞明白，我们是文明人，谁欺负你了？不管你们相不相信，我们就是人类，属于人类阵营。作为人类自由的守护者，抓你们几个吸血鬼有任何问题吗？请认清自己的身份，你们是无耻又残酷的侵略者！守护者主动反击侵略者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另外，上茅厕是你们的个人私事不是吗？我们为什么要帮助你们上厕所呢？有这个义务吗？其次，如今是冬天，满天大雪纷飞，考虑到温度太低，我们是人类，有人性，所以给你们多穿几件衣服，优待俘虏，有什么问题吗？”
   欧阳治本能地想要反驳颛一的话，也是尽可能为自己争取讨价还价的机会，但是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最要命的是：他自己也觉得颛一说得对！只要不配合，今后拉在裤子里尿在裤子里，并长久以往的与此生存下去，完全是自己的责任。——哎，居然精神层面和肉体层面都输了！——他原本看到颛一三个人年纪不大，各方面人生资历尚浅，还想着从精神层面给三人施加道德压力，以便找出生机。哪承想自己的一套没等说出口，先理屈词穷了。
   “好了，该说的已经说了，该给你考虑的时间也已经给了。”颛一态度一变，声音严肃起来，语速飞快地说，“你就告诉我教还是不教，三个数，三！好，不教，这个吸血鬼我们放弃了。”整句话一气呵成，完全没有给欧阳治回答的机会。颛一看向叼着烟的未来，说：“我们去抓其他吸血鬼。”未来颔首，轻描淡写地抖了下烟灰，“好。”与此同时，勒住欧阳治的黑色长发骤然缩紧，并朝着不知道什么地方拖去。或许是茅厕。
   欧阳治疯了。在雪地中拼命挣扎。“你们倒是让我回答啊！让我回答啊！我教，我教，我教啊！”
   三儿子拉森偷偷瞄了颛一三人几眼，随后赶紧低下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里一个念头挥之不去：这三个到底是什么人啊！
   这是个冷兵器时代，民智普遍未开，目不识丁之人遍地都是，人们的精神生活少之又少，更没经历过信息爆炸的洗礼。大多数人忙于填饱肚子，最关心的问题是庄稼收成好不好、今年能不能吃饱。三儿子拉森何时何地见识过这一套又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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