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通灵侦探（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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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寓的楼道还是那么的阴冷，就跟他们第一次到这里来时一样，李凉甚至有一种重回树林的感觉。
    踪迹沿着楼梯不停地向上攀延，一直延伸进了前田家的大门，柯乐看着那扇冰冷而沉静的房门眼睛里流露出了一点沉思。
    根据他们之前的经历，尸体很可能进入过樱子的家中。
    这是柯乐之前无法想象的。
    “愣着干嘛，说不定这就是间人皮客栈呢？”
    柯乐的目光直勾勾地钉在了前天家的屋门上，李凉当然明白他看到了什么。
    不过就在他准备上前敲门的时候，柯乐却抬手拦住了他，同时还用手指了指前田家的对面。
    李凉抬头看看柯乐，没能立刻没明白这位好友的意思。
    “难道这户也有问题？”他提高了声音。
    “嗯。”柯乐闷闷地点了点头。
    那些痕迹确实进入了樱子的家中，但却不是全部。
    实际上，那些痕迹在离开楼梯口后就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延伸进了樱子的家门，另一部分则进入到了对门邻居的家中。
    “不会是分尸了吧。”李凉微微眯起了眼睛，谨慎地打量着两户人家。
    痕迹分成了两部分，这就让他没法确认真凶到底来自哪一户。
    树屋和那个隐秘的沟渠都说明犯案者是孩子本地人，与小橘十分熟。
    可是这两户家庭处在同一楼层，他们都能满足这个条件。
    案子的真相在逐渐变得清晰，但李凉却感觉到背脊有点发凉。
    他感觉自己胸口憋闷，似乎正在沉入一潭深不见底的泥沼。
    小橘的死亡就像是套在他们脖子上的绞索，正随着他们的调查而一点点的勒紧。
    “给。”
    李凉抛开杂念，重重地吐了一口气，而后从背包里取出两罐咖啡，自己留了一罐，另一罐递给了柯乐。
    “我喝够了。”柯乐脸色僵硬地拒绝说。
    之前为了应付黑暗状态带来的影响，他差不多喝了五罐咖啡，所以直到现在他还能听到自己肚子里波涛汹涌的声音。
    再说这些咖啡也不是什么高档货，就是普通的速溶饮料而已，他开始尝试只是出于好奇。
    而现在，他的好奇心已经满足到溢出了，他可不想再难为自己。
    “你想多了，给你防身用的。”
    李凉一时找不到趁手的武器，只能继续用饮料将就一下，至少这玩意握着趁手，而且足够坚硬。
    “你可真是思路清奇。”柯乐一把接过了李凉的好意，接着又提议说：“咱们俩分头调查吧，你去对面，我去前田夫人家里，这样应该能快点。”
    因为之前李凉故意引诱绿草跟自己起了争执，所以柯乐有些担心他再去前田家会被女孩赶出来。
    李凉当然明白柯乐在担心什么，笑着向他的华生点了点头。
    “好的，我的医生大人。”
    柯乐知道李凉就是单纯的在享受碎嘴，没有搭理他，自顾自的转身敲响了前田家的房门。
    随后李凉也敲响了隔壁邻居的房门。
    前田家的屋门被先行敲响，但先一步打开的却是邻居家的屋门。
    一个有点秃头的中年大叔隔着门缝看着李凉，一副花镜架在了他油腻的鼻梁上。
    大叔打量着门外的不速之客，眼里带着那种独居中年人特有的谨慎。
    “请问你是？”
    “警察，为了调查儿童失踪的案子。”
    李凉身后的柯乐仍在敲打着前田家的屋门，大叔听到了响动，点起脚尖掠过李凉打量了一下敲门的柯乐。
    “他是我同事。”李凉解释说。
    柯乐闻声转过头来，微笑着对大叔点了点了。
    他面容和善，胡子也打理得干净整洁，虽然因为挖土的缘故，鞋子和裤脚都有点发黄，但是却散发着心理医生所独有的亲和力。
    看到柯乐后，大叔没再过多质疑李凉的身份，他稍作做犹豫，随后就打开了房门。
    而前田家屋门的猫眼后面，有一只眼睛正注视着楼道里发生的一切。
    “请进吧，不用脱鞋了。”
    李凉看了一眼柯乐，然后走进大叔的屋子。
    房门关上后，李凉对着屋子随意地扫视了一下，这才发现这间屋子的格局与隔壁前田家类似，但却充斥着与邋遢失中年人所匹配的脏乱与不堪。
    他相信即便是末日废墟在看到眼前这间屋子时也会觉得自愧不如。
    客厅的地面上都是斑驳漆黑的污渍，沙发的缝隙里塞着不知道穿过了几次的袜子，电视前的桌子上摆满了还未收拾的碗筷，就连房间的角落里都堆叠着高高累起的，似乎从未处理过的泡面盒子。
    屋子封闭得很严，四面的窗户都脏兮兮，灰蒙蒙的，似乎从来不曾打开过。
    食物**变质的酸臭味更是充斥着屋子的每一个角落，这股味道混合着屋内的闷热，这让李凉觉得自己也变成了蒸笼里的一块臭肉。
    “大叔，约翰·杜没给你输液真是可惜了你这身才华。”李凉忍受着屋内的恶臭对大叔讽刺说。
    约翰·杜是电影《七宗罪》里的杀人犯，李凉在用电影中的懒惰嘲讽大叔，但是大叔却根本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你在说什么，什么约翰，我不认识外国人的。”
    大叔话还没说完就已经缩进了沙发上的毯子里，不仅如此他还招手示意李凉坐下。
    李凉看着那些塞满沙发的袜子，立刻脑补出了成片的绿气，于是拒绝了大叔的好意，抱着双臂，直接切入了正题。
    “不用了，大叔，我们还是先来聊聊案子吧。”
    相比于李凉，柯乐还在执着地敲着门，而猫眼后的观察者在看到楼道里只剩下柯乐一人后终于打开了房门。
    这次开门的不是前田夫人，也不是柯乐曾经见过的绿草，而是一个面容清爽，留着短发，看起来阳光随和的青年男人。
    不像冷冰冰的前田夫人，他为人礼貌，见到柯乐还很客气地询问他的来意。
    当知道柯乐是为了调查樱子的案子时，青年带着几分热情将他迎了进去。
    隔壁大叔屋内，李凉开始了提问。
    “小橘失踪后你去过小区后面那片树林的空地处吗？”
    “去过，当时你们不是在找志愿者组建搜山队吗，那份传单还是你们塞给我的到我家里来的呢。”
    “你知道树林里有片空地？”
    李凉在验证着他和柯乐的推测，凶手应该是熟悉附近地形的人。
    “附近的人谁不知道，以前我年轻的时候经常跟着大家一块到树林里采蘑菇，回程的时候我们总会在那片空地上歇一歇。
    你都不知道，原本那里是准备建一条通到污水厂的排水渠的，当时我还跟着工程队在那片地方干过活，可是最后规划又取消了。
    工头跟我们说开始做出决议的官员离职了，听说是贪腐，后来也没人肯为我们结清工资，真他妈的不公平，我在那里已经足足干了一个月，你说...”
    似乎许久没跟人交流过了，李凉只是随便问了几个问题，大叔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起来。
    李凉对这种话多的人并不反感，因为这种人心直口快，往往容易套出线索。
    真正让人无奈的是那表面伪善，内心里却奉行“万言万当，不如一默”的老戏骨，那种家伙才是真的让人头大。
    而柯乐身前满是朝气的前田健太却恰好就是这种人。
    柯乐这次受到的待遇与之前跟李凉一起的那次完全不同。
    前田健太在他进屋之前就开了灯，随后还在茶几上摆好了热茶，仙贝和煎饼用来招待他这位客人。
    面对柯乐的询问，他确认了之前绿草过来帮他照顾母亲，还解释说那是因为他和父亲当时正在外面筹备樱子的葬礼。
    而现在的家中则只剩下了他自己，母亲被父亲带出了门，为的是去看他们上午为樱子选定的墓地了。
    之后健太还跟柯乐说了一些关于樱子和小橘失踪前的事情，他做出的描述几乎跟报纸上的报道一模一样，都是些柯乐早就知道的信息。
    而对于柯乐询问的细节，健太则一概用不知道或是不记得作为答复。
    期间柯乐还有意提及了林间的树屋，他觉得既然那里是为了樱子和小橘建造的，他这个当哥哥的也一定知情。
    但是健太给出的答复仍然是不知道。
    柯乐认为健太对自己有所隐瞒，所以他故意使诈，说有人看到他出现在树林里的空地旁，而他们现在已经在那里找到了小橘失踪的证据。
    这番说辞倒是让健太产生了一丝慌乱，不过他很快就将那丝慌乱压制了下去。
    他告诉柯乐他确实到过那里，但那是因为他在小橘失踪后加入了搜山队，他之所以会出现在那里只是为了寻找小橘罢了。
    两人说话的语速很快，一问一答之间不像是普通的调查，反倒更像是一场审讯。
    柯乐也隐隐觉察出了健太的不正常，他的一举一动似乎都有据可依，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似乎在有意识地隐藏自己。
    然而，这个看起来阳光健康的健太真的会是杀害小橘的凶手吗？
    柯乐随意的看了看屋子，心里盘算着一个能将健太支开让他独自在房间内调查的借口。
    直觉告诉他，有痕迹指引的这间屋子里一定隐藏了什么。
    隔壁屋内，李凉打断了大叔的絮叨，这个秃子的谈话内容变得越来越不着边际，他刚才居然开始吹嘘起自己年轻时候的猎艳史。
    通过大叔谈话的内容，李凉已经基本可以确认这是一个藏不住心事，也没什么城府的普通人。
    小橘的失踪应该与他关系不大，于是他又问了一个问题
    “大叔，你在那块空地上还有没见过别的人？”
    大叔被打断了谈话显得有点扫兴，他摘下花镜，摸了摸自己的秃脑袋，清着鼻子开始沉吟了起来。
    “有，确实还有别人！”思索了几秒钟后大叔才想起了什么忽然说道。
    “哦，那些人你认识吗？”
    “当然认识，都是这个小区里的邻居，其中一个就是附近楼的中村先生，他跟我一样是搜山队的队员，我们恰好同时找到了那里。”
    听到大叔意犹未尽的口气，李凉怕他又开始东拉西扯，于是赶忙扳正了话题。
    “还有呢？”
    “还有就是前田家的那对兄妹，就是我邻居家里的那对。”
    大叔用手指了指对门，然后才继续说道
    “那个妹妹叫樱子，她是小橘的好朋友，所以她拜托了哥哥带着自己一起到树林里去找人，他们当时也凑巧找到了那片空地。”
    “他们不是搜山队的成员吗？”李凉接着问。
    “当然不是，樱子年纪那么小，怎么会是搜山队的。”
    “那他的哥哥呢？”
    “他应该也不是，因为他当时没有贴搜山队的标致。”
    说着话大叔从沙发前的茶几下翻出了一个橙黄色的标志牌。
    那是警方发给搜山队员的安全贴，为了防止他们出现意外，所以按照规定每个搜山队员都要把这种醒目的贴标粘在身上。
    李凉若有所思地向着隔壁方向看了一眼。
    “我想起来了，当时还发生了点小意外，中村先生在听我说起那片空地附近有个沟渠的时候执意要寻找看看。
    他说害怕小孩子因为贪玩钻了进去，被困在了里面。不过那附近的沟渠其实很难找的，都是好多年以前的事情了，我也忘了具体的位置。”
    “然后呢，发生了什么意外？”李凉似乎看到了些许眉目，连忙追问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了，就是健太和樱子突然从树林里冒了出来，健太因为寻找小橘不小心在树林里绊倒摔坏了鼻子，当时健太的鼻血流得止都止不住。
    你根本想象不到，那鼻血流得简直跟打开的水龙头一样，把我和中村先生都吓坏了，最后还是我跟中村先生一起把他送到了医院。”
    “中村先生的具体位置在哪？”
    “你是要找他调查吧。”大叔因为猜中了李凉的心思，语气里带着点得意。
    “我劝你别白费力气了，那位好心的中村先生在回来的当天晚上就在楼梯间里失足摔断了右腿，直到现在还在住院，真是可惜了他这么个好人。”
    “那里你就没再去过？”李凉不死心的问。
    “嗨，连我都忘记的地方，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找得到。”大叔满不在乎地说。
    至此，李凉终于明白了凶手为什么会将尸体移走，那是因为有搜山队员对沟渠产生了怀疑，那里已经不再安全了。
    而中村受伤的事应该也是凶手所为，他一定是趁着中村住院的空档连夜移走了尸体。
    李凉再度将目光看向了隔壁，突然出现在现场的前田健太和樱子无疑是相当的可疑。
    与此同时，前田家中，刚刚以腹泻作为借口支开了健太，让他出门帮自己买药的柯乐在听到屋门关闭的声音后立刻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屋内一片安静，客厅里的灯也在前田健太出门前关闭了，因此房间里又变得黑黢黢的。
    柯乐谨慎地咳嗽了两声，听到屋内无人回应，这才他放心地走向了健太的卧室。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卧室内，前田健太正在贴墙而立。
    他的左臂高高举起，一把锋利地厨刀就握在他的手中。
    他双目泛红，鼻孔完全扩成了圆形，脸上的肌肉夸张的扭结在一起，嘴角几乎挑到了耳朵。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卧室门口，只等柯乐露头就会一刀刺进他的脖颈。
    温暖的咸腥，柔软的碰触，还有悦耳的低鸣，
    鲜血，肌肤，骨骼，我想念你们，渴望你们，今天我将与你们再度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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