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丁德路的迟疑

小说:精神公园 作者:林海雪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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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丁德路按照自己跟李凉定下了见面时间过来看房。
    站在5B的门前,他敲了又敲却始终没人开门。
    屋内轰隆的噪音高得溢出了门外,不用问他也知道房间内肯定是有人的。
    敲门敲不开,电话也打不通,于是没了办法的丁德路只能蹲在门外苦等。
    直到半个小时之后,屋内的噪音稍稍降下他才再度开始努力地砸门。
    房门打开,一个戴着口罩,头发蓬乱,满是灰尘的中年人出现在了丁德路的面前。
    这个中年人就是李凉,在和丁德路约定好时间后,他即可就安排了齐健帮自己化妆打扮以防穿帮。
    此时的李凉额头上有着深浅不一的皱纹,皮肤暗黄,颧骨下面还长出了大小不一的暗斑。
    如果不摘下口罩任谁也想不到这是一个年纪不到三十的年轻人。
    “看房子?”李亮有意压着嗓子问,这让他的声音听上去沙哑了不少。
    丁德路捂着鼻子点了点头,门内呛人的烟尘几乎让他张不开嘴巴。
    见丁德路承认,李凉赶忙用戴着防护手套的右手从腰间摸出了一串钥匙,对他说道:“跟我来吧,租给你的房子在六楼,五楼的还没装修好。”
    丁德路狐疑地回头打量了一下,他倒是没想过这样的房子也值得大费周章地重新装修。
    对于一户租金远低于市场的房子,丁德路当然产生过怀疑。
    所以在来看房之前他先去网吧仔细地查找了一下关于这栋房子的消息,而搜出的新闻则是让这个吃了八年牢饭的家伙都吓了一跳。
    七栋一单元原来是死过人的,且死掉的还不止是一个,而是整整五户人家。
    案子发生在六年前,当时一楼的业主因为电梯改造问题跟自家楼上的几乎居民发生了矛盾。
    于是在某个晚上,他提着刀子,以道歉为名骗开房门,连屠了上面的五户人家。
    老人小孩一个不留,总共十四条人命,据说血腥味半个月都没散。
    凶手杀完人后就去自首了,可留在他身后的这栋房子却全都变成了凶宅。
    自那以后楼内的业主就纷纷搬离了这里,连带着整个小区的房价都跌落了一大截。
    当然小区的业主也不是没想过办法,他们先是请人来做过法事,而后又改掉了小区的名字。
    原本这里只是一片老旧的小区,可是为了掩人耳目,业主们特意花钱将小区的名字改成了星海花苑。
    不过这种举措收效甚微,附近的人都知道那场凶案所以没人肯来,也没人敢来。
    于是很多房主就只能将房子空闲在那里,期待哪天会冒出个不开眼的倒霉蛋将其接手过去。
    这些丁德路在网上查到的新闻可不是李凉伪造的,他没那个功夫,也没那个本事。
    不过李凉也正是看中了房屋的这些特点才会选择把他骗到这里。
    安静,无人,管理不租,结构简单,价格便宜,这些都是适合他计划的特性。
    李凉走到顶层,推开房门把丁德路让了进去。
    这栋居民楼结构老旧,最高的楼层也就只有六楼。
    “进来看看吧,家具都是现成的,清理一下就可以入住。”
    丁德路扫视了一圈,发现房子配置不错只是积下了不少的灰尘。
    “叔,你楼下的房子装修完还要多久?你要天天这么大声我也没法休息。”
    丁德路对房子还算满意,但他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移开了话题。
    虽然对五楼的装修并不感兴趣,但他却想借着噪音的由头再压压价格。
    以他现在的拮据状况而言,他真是恨不得把一块钱掰成两半来花。
    “装修碍不着你事,再有个两三天也就弄完了。”李凉摆了摆手示意无碍。
    丁德路听完又开始抱怨起房子的历史。
    “叔,你看我这两天就要住进来了,你继续装修总是要吵到我的,再说这房子的风水也不大好,所以你看能不能再便宜一点。”
    李凉赶忙摆手道:“够便宜的了,你看看附近哪有这价的房子。”
    两人讨价还价了半晌,最终李凉还是“妥协”了,他以一个月四百五十的价格把房子租给了丁德路,而丁德路也在签好合同后一次性支付了九个月的房租。
    算上那三个月的免费试住,时间刚好凑够一年。
    “房子是老房子,管道零件之类的东西都出现了老化,你平常使用的时候记得爱惜一点,如果用坏了的话我可不负责维修。”
    在把钥匙交到丁德路手上的同时,李凉还不忘如同个普通房主般对他不厌其烦地嘱咐。
    “水管有点老化生锈了,喝水的话必须得烧开,不然拉肚的话我可不负责。
    屋里的家具你可以随便用,但不能给我弄坏了否则的话我可要从你押金里扣。
    十一点之后最好别冲厕所,我这几天装修我必须住在楼下,晚上被吵醒的话我怕睡不着觉。
    ......”
    丁德路把李凉的这些絮叨一一应下,然后同他一道出门离开了这里。
    虽然屋里的一应摆设全都齐备,但他总归还有一些杂事要处理的。
    丁德路前脚刚离开,齐健后脚就出现在了李凉面前。
    此时他又换了一身打扮,穿着帽衫,戴着棒球帽,脖子上面还挂着一副耳麦,看起来就像个还没毕业的学生。
    “进锅了?”齐健问。
    李凉笑着点点头,还不忘打趣道:“那么拘谨干嘛,我又不馋你身子。”
    “滚蛋吧你,早完事早好,我可不想沾这些带血的事情。”
    “牵连不到你的。”
    “嘁。”齐健不屑地撇了撇嘴,而后话锋一转,“还有个事得跟你说一下。”
    “什么?”李凉扶着窗户看着丁德路走远点背影问。
    “他跑你家去了,还在那附近溜达了一会。”
    李凉双眼一眯,握住窗框的手也随之一紧。
    “什么时候?”他问。
    “就是他来看房之前。”齐健回道,接着又赶紧做了补充,“不过你放心他没敢进去,就在你家楼下溜达了两圈然后就走了。”
    李凉心脏砰砰只跳,他害怕丁德路贼心不死会到家里去惹麻烦。
    “我看那人改造得挺好,他当时没拿刀也没带棒子,看样不像是去寻仇的,说不定人家是想找你和解的。
    就算不是为了和解,捅破天了也就是找你要点钱。
    我看如果能和解的话最好和解,毕竟你把人家弄进去八年,给点钱还是应该的,总比把自己搭上强。”齐健对李凉劝道。
    他这个骗子多少还有点良心,要不然当年也不会没骗李凉反倒给了他两千块钱。
    李凉却没说什么,他只是看着丁德路的背影缓缓地摇了摇头。
    姐姐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不允许任何意外打扰他们的生活,连一丝可能都不允许。
    ..........
    晚上七点过后,丁德路带着一身疲惫回到了家里,而此时的李凉正用藏在花盆中的监视器观察着丁德路的一举一动。
    在下午的时候他接到了两个电话,一个是张姨打来的,一个是齐健打来的。
    丁德路下午又去了他家楼下,而且恰好碰到了出门倒垃圾的张姨。
    不仅如此,他还主动上前跟张姨打了招呼,询问自己的住址。
    不过张姨警惕心很强,用不认识李凉当借口将事情瞒了过去,丁德路也没继续纠缠。
    张姨在回到家里后立刻就给李凉打来了电话,询问他是不是在外面惹了什么麻烦。
    李凉推说没有,并表示自己刚找到的职位急缺人手,自己还得多干一周才能回去,所以拜托张姨再多照顾姐姐一周。
    张姨一听李凉这么说就把丁德路的事情抛在了脑后,她一边答应会好好照顾李逸欣一遍叮嘱李凉好好干活,语气就像个宠爱孩子的老妈妈。
    在应付完张姨以后,齐健的电话也紧随其后。
    他一直在按照李凉的指示跟着丁德路,自然也看到丁来德路与张姨的接触。
    而且在两人刚一分开他就紧随其后,故意制造了跟丁德路搭话的机会,并且透露出自己是李凉的大学校友。
    在听到两人的关系后,丁德路果不其然又开始向他打听李凉的住址。
    而齐健则推说李凉外出工作,最近一段时间都不在家,所以只把手机号给了丁德路。
    丁德路也没再多问,拿了手机号就离开了小区,而且整个下午都没再回到过李凉家楼下。
    所以齐健推测,丁德路来寻找李凉并不是为了报仇,不过具体的目的他还没有搞清。
    李凉同样也不清楚,他看着屏幕上的丁德路,脑中闪过了种种疑惑。
    齐健给丁德路的手机号码是真的,可是整整一个下午过去了,丁德路都没有给自己打过电话,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个家伙脑子里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回到出租屋的丁德路疲惫地瘫倒在床上。
    那种疲惫不止是来自身体,还来自心中。
    在租好房子后,他先是回到家里把搬走的决定告诉了哥哥。
    因为害怕家人阻拦,他没敢说实话,只是说有个认识的朋友给他介绍了一份在临县焊接的工作,而且工期很急,他必须马上赶过去。
    对此,丁山虽有怀疑却没多问,他只是叮嘱弟弟要走正道,不要再做违法犯纪的事情。
    不过在临别时他终究是不太放心,所以急匆匆地给弟弟买了支手机,并教他充上了话费,最后又寸步不离地把他送进了车站。
    而丁德路则在分别的时候悄悄地在哥哥兜里塞了一万块钱,以表示对他的感激。
    他现在只能拿出这么多钱了,不过以后他会赚得更多,丁德路在跟哥哥告别时暗暗发誓。
    不过丁山一离开,他就赶在火车离站前匆匆下了车,重新回到了河安,
    实际上,除了重新去找过李凉以外,整个下午他都在埋头寻找工作。
    不过因为有过前科的缘故,他在几个老板那里都遭到了拒绝。
    晚班无奈之下,他只能转身去了网吧。
    不过他这次可不是为了玩游戏,而是为了学习如何在网上投递简历。
    长时间的隔绝已经让他与社会有些脱节,为了找到工作他连许多小事都要从基础学起。
    学着注册邮箱,学着使用办公软件,学着使用手机App......
    纷繁杂乱的事情让他感觉身心俱疲,所以回到家的时候他完全不在乎没有清理的床单直接就躺了上去。
    没有了事情忙碌他就又想到了李凉,想到了那个把自己送进去八年的骗子。
    李凉那张流着鼻血,嘴唇豁开,还有趴着跟他求饶的可怜模样至今仍是历历在目。
    可是就是这个自己当年看不起的怂包却毫不犹豫地把自己送了进去。
    要说恨不恨李凉呢,丁德路觉得他是恨的。
    尤其是在进去的头两年,他真是恨不得吃掉李凉的皮肉,砸断他的骨头。
    可两年之后他居然有点释然了。
    里面的日子实在是太无聊了,不能玩游戏,不能打架,也不能搂女孩。
    于是闲极无聊的他开始申请学习电工,倒也不是他有多爱学习,纯粹就是打发时间罢了。
    可自那以后每次爸妈来见他都会面露喜色,还说他这趟进来真是因祸得福。
    八年的时间真的不亏吗?丁德路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知道父母脸上的笑容很真诚,那种表情是他之前很少看到过的。
    可开始学习电工之后的六年里,他却能常常看到。
    于是他努力地学习电工,还考了资格。
    学习这事是他以前想都不会想的,可现在却变成了他的目标。
    他那时才发现幸福不止是来自吃喝玩乐,原来让家里人快乐自己也能感受到幸福。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对李凉的态度发生了转变,之后再有闲暇的时候他总会想起李凉。
    但这种回忆却不全是怨恨有时也会参杂几分好奇。
    没了我他是不是过得很开心呢?他学习怎么样,考没考上大学?他还记不记着自己,是否害怕自己出去寻仇?
    ......
    他想了很多没有接过的事情,而在出来之后他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渴望想给自己八年的光景找到个答案。
    如果放在六年前,丁德路见李凉的唯一目的就是手刃了他,除此以外别无其它,他很确定这一点。
    可现在却不同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目的找过去的,也不确定自己在见到李凉后会发生什么。
    可能只是满足自己的好奇,也可能是怒火中烧地揍他一顿,当然也有可能只是远远看他一眼好破解多年来的疑惑和梦魇。
    丁德路掏出手机,看着上面的号码忽然犹豫了起来。
    他想给李凉拨过去,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几次将手机拿起又放下后,他终究还是犹豫了起来。
    最终他愤愤地将手机扔到一边,用被子把头一蒙呼呼地睡了过去。
    李凉也通过监视器看出了丁德路的迟疑,他看出了当初那个混混的转变,看出了消除怨恨的机会。
    但他却还是没有放弃自己的计划,因为他不确定这份迟疑何时会重新化为怨恨,所以他决定再多观察一阵。
    他要看看丁德路屡次碰壁后会不会重新燃起怨恨,他要确保这个人活着绝对不会影响到自己和姐姐的生活。
    李凉轻轻阖上了眼睛,紧接着忽又睁开。
    李凉进入了休息,这具身体的掌控者再度换成了李平安。
    这次的计划是两人一起订下的,李凉负责执行,李平安负责收尾。
    虽然做这些事不符合他的原则,但姐姐的安全是他绝对的底线,两人在这件事上都有着一致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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