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千帆之城（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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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跟刀疤相熟的水手把肯特押送到了船长室内，同时送到船长室中的还有刀疤的尸体。
    肯特满脸淤青的跪倒在地上，面对李凉他羞愧的垂下了脑袋。
    落魄的样子并不是让他羞愧得原因，他只是觉得自己没有办好差事，有负李凉的期望。
    “抬起头来。”凡森特严厉地命令道。
    仅看刀疤的尸体他也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所以他拼命地想要抓住这次机会。
    现在正是铲除李凉羽翼的最好时机。
    李凉看出了凡森特的意图，但他却并未说话，只是任由他继续。
    “出了什么事情？怎么会有人死掉？”凡森特用威严的语调来彰显自己的权力。
    “我......”
    肯特试图为自己辩解，但凡森特立即打断了他的发言：“闭嘴，人是你杀的，按照帆城的律法你必须最后发言。”
    很显然，凡森特在用实际态度表达对其余两名水手的偏袒，不过他却很聪明，知道找出一些让李凉也不得不遵从的法条。
    肯特刚刚挺直的身子又弯了回去，他像一根霜打的茄子般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两名将肯特押来的水手听到凡森特的话语立刻便是一喜。
    他们之前还稍微地位李凉支持肯特而感到担忧，现在看来那些担忧完全就是多余的。
    肯特仍然是个一文不名的见习生，至少在文森特的眼里是这样的。
    至于李凉的态度吗，这两个水手已经不再多做考虑，毕竟在他们的眼里，李凉的临时监工身份完全没法与凡森特媲美。
    “大人。”两个水手中年龄较大的那个开口道：“肯特作为一个见习生，他却以下犯上。”
    “他刺死了图恩，一个经验丰富而且对帆城颇有功绩的忠厚水手。”
    “而且在刺死图恩后他还大言不惭，自称即将出任监工，妄图笼络其他见习水手背叛帆城。”
    “所以我才把他抓了起来。”
    老水手的语速又快又急，他故意将年轻水手从中撇开妄图独占功劳。
    等他说完，那名年轻些的水手才后知后觉。
    “是的大人，我可以作证，我也参与了抓捕肯特的行动。”他赶忙补充道。
    凡森特微微点头，他装作不经意地样子回头看了一眼李凉。
    他笃定李凉不敢拔枪。
    在所有的水手心中，他才是真正的监工，而李凉的位置却是临时的。
    如果李凉拔枪，那就是在像其余的水手证明他背叛了帆城。
    一旦他拔枪，他谋反的罪名很快就会传扬出去，到时所有的水手定然都会对他心生防备，拉拢人心的事情也只会变成一个笑话。
    虽然心中是这样想的，但出于对自己安全的考虑凡森特还是等了一会。
    见李凉依旧没有帮助肯特的意思，他这才继续开口。
    “肯特，你可以为自己辩驳。”凡森特的声音不怒自威，他早已习惯了如此的装腔作势。
    肯特抬头看了一眼李凉，见李凉表情不便丝毫没有为他辩解的意思，他不由得感到一阵揪心。
    “大人时不时想要抛弃我？”肯特悲切地想。
    他心里满是不甘，光明的前景明明就在眼前，可他却没有把握住。
    肯特的心中满是挣扎，他在犹豫要不要说出那是李凉交给他的任务，要不要说出成为监工是李凉给他的许诺。
    “大人，我刺伤图恩是因为他抢夺了不属于他的面包。”半晌后肯特还是选择给出了一个不会牵连李凉的回答。
    他仍有求生的念头，同时也想试试李凉是否彻底放弃了自己。
    “大人，别听他的。”老水手忽然喊道。
    “图恩抢的是一名见习生的面包，肯特把面包发给他们就已经是坏了规矩。”
    “水手们都没有吃到，他怎么能将面包发给见习生！”
    “我合理的怀疑他是在利用食物收买人心，意图谋反。”
    老水手自认为已经看清了局势，所以他故意言辞夸大试图把拉肯特落马。
    肯特发放面包的职务可是一件难得的美差，如果肯特死了，这个职位肯定会落在我的手里，谁让我刚刚立了大功呢。
    老水手如是想。
    一旁那个较为年轻的那个水手此时则倍感泄气，他后悔自己不够机灵让老水手把功劳都抢了过去。
    可是现在看来也没什么更好的补救办法了，于是他只能郁闷地一声不吭。
    “哦，是吗？”凡森特问道，“肯特，说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虽然知道那些都是李凉的安排，但他却故作不知。
    肯特再度慌乱地看向了李凉，他希望李凉能出口为他解释，但李凉却依旧一言不发。
    肯特彻底失望了，他挣扎着想要说点什么。
    但想到李凉只要一句“我没说过”就能将从整件事情里抽身而出，肯特又不禁萎靡了下来。
    “是我的错大人，但是我绝对没有想要谋反。”肯特说。
    “肯特，即便你想的不是谋反你也做了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凡森特威严开口。
    “你谋害了图恩的性命，一条受海神庇佑的神圣的性命。”
    “按照律法，你该...”
    说到这里，凡森特又扭头看了一眼李凉的脸色。
    帆城的律法一直就有着很大的弹性，所以他准备依照李凉的表情作为处罚的依据。
    可李凉的表情还是丝毫未变，似乎一切都跟自己没有关系。
    “按照律法，你该被处以绞刑，然后悬挂在帆桁上警醒众人。”凡森特不容置疑地说。
    他希望能借着这次机会引起内城的注意，同时也能给李凉一个下马威，并拉拢一些效忠于自己的水手。
    肯特颓然地低头。
    接着凡森特又话锋一转面向老水手道：“而你则会获得奖励...”
    “慢着！”沉默了许久的李凉忽然出声打断了凡森特。
    跪在地上的肯特抬起了满是希冀的眼睛。
    凡森特则是内心冷笑。
    杰斯特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他想。
    “你对法律有何见教，我的，杰斯特，大人？”凡森特一句一顿，语气里洋溢着掩不住的得意。
    “我对这位...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李凉对那名老水手问道。
    “我叫伊恩。”老水手答道。
    身后有凡森特为他撑腰所以他并没有表现出对李凉该有的恭敬。
    “我对这位伊恩先生说得话感到疑惑。”李凉继续开口。
    “疑惑什么？”凡森特警惕地问。
    “我疑惑他给肯特安排的罪名。”李凉答道。
    “你刚才说肯特的罪名是什么来着？”
    “以下犯上，意图谋反。”伊恩坚定地说。
    事情到了这一步伊恩已经不可能再更改自己的口风了，而且他也没觉得自己着个说法有什么不对。
    “以下犯上，意图谋反？”李凉冷笑着重复。
    接着他忽地一转直面凡森特，声音平直地问道：“请监工大人告诉我，帆城的那条律法定义肯特是以下犯上，又有哪条律法指明了肯特的行为构成了谋反？”
    虽然来到帆城的时间不长，但李凉已经发现了这里遵循的基本就是中世纪欧洲帆船上的规矩。
    在帆船上，见习生的地位确实要低于水手，可是他们之间并没有直接的领导关系。
    水手和见习生的等级差别只是存在于大家的固有认知当中，这种阶级的不同是绝对不会写入律法的。
    凡森特眉头一皱，他已经看透了李凉想要就律法条令为肯特辩驳的意图。
    但伊恩却不管那些，他绝对不允许即将到手的功劳让李凉这个临时的监工给夺走。
    他在心底里认定，李凉这是嫉妒他的功劳。
    伊恩激动地站了起来，语调也难免变得激昂了起来。
    “肯特以见习生的身份对抗水手难道不是以下犯上？”
    “肯特利用职务之便拉拢见习生难道不是意图谋反？”
    “如果你不承认，那我也有理由怀疑肯特的行为是你在背后指挥的。”
    伊恩仗着饭森特的偏颇，已经开始口无遮拦无所顾忌。
    眼前的功劳和职位几乎冲昏了他的头脑，他心中甚至涌起了将李凉一起构陷坐上监工位置的美梦。
    “可是律法从来就没有标注见习生的地位是低于水手的，所以我觉得你的依据并不成立。”李凉不动声色地说。
    “这无需律法，也用不着承认。”伊恩不服气地仰着头说。
    “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你随便从船舱里拉出一个水手他们都会承认这个事。”
    “就像吃饭拉屎一样，法条也没规定，可大家都知道他们得这么做。”
    “所以你的意思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就能作为审判的依据喽。”李凉淡淡地问。
    凡森特心里一紧，他预感到事情不妙却有不知道错在哪里。
    “是的。”伊恩说。
    “那好，既然这样咱们现在就将事情讲个清楚。”李凉声音低哑了下去，他终于等到了发难的时候。
    “肯特！”李凉喊道。
    “在，大人。”肯特身子猛地直起。
    “你有没有告诉过这位伊恩先生你是即将得到任命的监工。”李凉问道。
    “有，大人！”肯特回答道。
    “是在被他抓住之前，还是之后？”李凉又问。
    “在他抓住我之前，大人。”肯特利落地回答。
    “那你宣布自己即将就认监工的时候有没有让自己声音大的整个船舱里的人都能听到。”
    “有，我的声音很大。”肯特答道。
    李凉微微一笑，再度看向伊恩，“按照你的说法，所有人都知道那就能成为判罚的依据。”
    “而你在抓住肯特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他即将成为监工，同时你也知道监工的地位是高于水手的。”
    “那么我要问你，你这种举动算不算以下犯上。”
    凡森特立刻吓了一跳，他没想到李凉会用这种方式来为肯特辩驳。
    李凉知道他的这番言论就是纯粹的诡辩，所以他也根本不给凡森特和伊恩思考的机会，而是继续质问：“再者，你之前指责肯特拉拢人心意图谋反。”
    “那我到是想要问问，我之前发给你们的甜茶的时候是否也是在拉拢人心，你们吃了我让肯特发下去的面包时不时也是意图谋反。”
    “如果真这么算的话，那所有喝下茶水的水手时不时都收受了我的贿赂，所有人都是叛逆分子，都该处以绞刑。”
    李凉猛地一拍桌子。
    哐当的响声把伊恩吓得打了个哆嗦。
    “按照你的理论，如果肯特有罪那你也同样有罪。”
    “如果肯特应当被吊死，那你只会死在他的前面。”
    “现在你不妨再跟我说说，肯特是有罪还是没罪，你又到底是有罪还是没罪。”
    李凉的声音越来越大，语气也越来越重。
    他知道自己没法挑战船上的固有观念，所以理性地隐瞒了他提议将面包给见习生这个环节。
    李凉这番诡辩首次让伊恩陷入了慌张。
    他可怜兮兮地望向凡森特试图寻求监工的帮助。
    但凡森特却撇过了脑袋，显然不想帮助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笨蛋。
    没了依靠的伊恩这才如梦初醒，监工的职位蒙蔽了他的内心，此时他才想起自己跟李凉的差距是有多大。
    “肯特无罪，大人。”伊恩面色苍白地跪到了甲板上面。。
    “不叫我杰斯特了吗，伊恩？”李凉却对他的脸色视若无睹，继续刁难道。
    “大人...”伊恩嘴唇干涩，声音嘶哑，脸上是一副让人可怜的惨相。
    “呵，既然肯特没罪了，那我现在倒想要谈谈你的罪行了。”李凉眼睛眯起，一股摄人的寒芒自双目中迸射了出来。
    “我记得你刚才直呼我的名字，而且未经准许就从地面上站了起来。”
    “这应该算得上是以下犯上吧。”
    “你说时不时凡森特大人？”
    李凉冲着凡森特露出微笑，但凡森特却能感受到其中的危险。
    “啊，是啊...你说的没错，这人确实可恶。”凡森特勉强说道。
    “那你看该怎么处罚他呢？”李凉又问。
    “我觉得用鞭刑惩戒一番就行。”凡森特选了个最轻的惩罚。
    “那就依大人所愿吧。”李凉点头应道，并未继续反驳。
    一旁的伊恩听到判决颓然瘫倒在了地上。
    十几分钟后，甲板上面
    李凉将所有的水手都从船舱中叫出，当着众人的面宣布了伊恩的罪行。
    当然他也没忘了将审问的细节重复一遍，而且人群里还有肯特帮着李凉在做宣传。
    之后，李凉指挥纳多把伊恩绑在了后桅杆上，并将纳多手里的九节鞭拿过递到了凡森特的面前。
    “你这是干什么？”凡森特脸色不悦地问。
    “没什么。”李凉淡淡地笑道，“罪责是大人定的，处罚当然也该由大人执行。”
    接着他不由分说地将鞭子塞到了凡森特的手中。
    艉甲板下传出了一阵嘈杂的声音，嗡嗡的笑声让凡森特的面颊一阵通红。
    他握紧了手里的鞭子，两颊之上鼓起了高高的棱线。
    这哪是鞭打伊恩，这分明就是在打他的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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