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千帆之城（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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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后传来的低语声和轻笑声越来越清晰。
    凡森特的脸色也随着手中皮鞭的挥舞而变得越发难看。
    打在伊恩背上的每一鞭都似乎是打在他自己身上，在抽打了几鞭之后他终于忍不住停了下来。
    “你满意了吗？”凡森特声音低沉地问。
    李凉随意地摆了摆手，艉甲板下立刻上来两个水手将血肉模糊的伊恩从后桅杆上扶了下去。
    “何必跟我过不去呢？老实合作对我们双方都没有坏处。”李凉在凡森特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语气像是和解，又像是挑衅。
    凡森特狠狠地捏住了手中的鞭子，他真恨不得立刻就一鞭抽在李凉的脸上。
    一个水手居然也敢跟我大放厥词，他恨恨地想。
    这是他出任监工以来从未遭受过的屈辱。
    不过凡森特却不会把这些想法说出来，他只是情绪低落的答了一句：“这种事情以后不会发生了。”
    李凉面露微笑伸出了一只手，凡森特不情不愿地跟他握在了一起。
    可就在他想要将手抽回的时候李凉却忽然用力一把将其攥住。
    “诸位，凡森特先生同意了我对肯特晋升监工的任命，并且承认了我们三人获得了永久的监工席位。”李凉忽然大声地宣布着。
    凡森特心里一惊，他猛地将手一抽，却毫无作用，李凉的手就像一个铁箍般紧紧地拉住了他。
    他不甘心地扫了一眼台下的众人，有心想要否认却发觉已经于事无补。
    不承认李凉的说法就是在逼他鱼死网破。
    眼前的这个混蛋明显是故意选了当下这么一个场合。
    “凡森特先生？”李凉小声地提醒着，“你最好说点什么，下面的船员都在看着你呢。”
    凡森特面色僵硬地点了点头，“杰斯特说得没错，那三位受伤的监工病情已经开始恶化，他们无力再承担监工的职务了。”
    “从现在开始杰斯特，纳多，还有肯特成为了这艘帆船上的正式监工。”
    他的话音刚落台下就传出了嘈杂的噪音。
    一众水手议论纷纷，在感慨三人的好运的同时言语里又不乏嫉妒。
    人群中最为的激动就当属肯特，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李凉眼眶里似乎有泪水在滚动。
    李凉越过人群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压抑住情绪，同时又拍了拍身边咧嘴大笑的纳多，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等到嘈杂声稍稍散去，凡森特迫不及待地站出来挥手喊道：“散了吧，各自回去工作，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耽误帆城的正常运转。”
    李凉看着他迫不及待的样子，心中暗自冷笑。
    他明白凡森特是不甘心的，如今他正在一步步地巩固位置，侵蚀凡森特的权力。
    作为一个真正的监工他肯定不会就此消沉下去。
    “没事我就回船长室了。”驱散水手后，凡森特生硬地跟李凉说道。
    “多谢你的配合，凡森特先生。”李凉微笑致意，同时也没忘了招手叫纳多过来。
    “纳多，能麻烦你送凡森特回去吗？”
    纳多将鞭子往腰间一插，咧嘴笑道：“没问题，请吧。我的凡森特大人。”
    凡森特冷哼一声转头就走，李凉接二连三的戏耍已经让他的心情差到了极点，以至于他竟然忽视了自己的体面与高傲。
    看到凡森特进入船长室，纳多冲着李凉点了点头也赶忙跟了进去。
    而艉甲板上，李凉则叫来了刚刚当上监工的肯特耐心地对他叮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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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长室内，凡森特面色阴郁地坐在椅子上，他看着身那口曾经前用来赌博的大锅止不住更加生气。
    李凉就是用这口锅烹煮甜茶拉拢水手的，而那些东西明明都是属于他的。
    凡森特越想越气，忍不住一脚将大锅踹开。
    铁锅落地发出了咣当一声巨响。
    正在一边啃着咸肉的纳多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一跳。
    他倏地一下站起，举起火铳就瞄准了凡森特。
    “你要干什么！我劝你最好老实点。”纳多厉声呵斥。
    他可没有李凉的素养，更不会具备李凉那种耐心。
    凡森特满是厌恶地瞄了他一眼，李凉虽然可恶但最起码还懂得装模作样，不像眼前的这个大老粗，就连身上的敌意都是**裸的。
    凡森特不想搭理纳多，可忽然发现了纳多手里握着的咸肉。
    “即便遇到危险也不肯丢掉吃的，这家伙当真是个地地道道的蠢货。”凡森特心中暗自嘲笑。
    可紧接着他就想到了什么，眼神一闪忽然有了个主意。
    “没什么，我只是不小心把它碰倒了。”凡森特语气温和，强行压住了内心的鄙夷和厌恶。
    “最好是这样。”纳多用怀疑地口吻说道，然后一屁股坐回了椅子。
    船长室内沉默了半晌，凡森特忽然开口道：“纳多，你还没吃过饼干吧。”
    “呸，老子早就吃过了，进迷雾之前老子就吃过，你少给我搬弄是非。”纳多言辞激烈地回道。
    凡森特明明就知道李凉将所有的饼干都分给了水手，所以纳多认为他在故意挑事。
    “是是是，我只是说上午的那些饼干。”凡森特没有表现出一丝的生气，继续和善地发问。
    纳多怄气地扭头不想再搭理这个让人讨厌的家伙。
    可凡森特却不甘心，只见他把手往袖子里一缩，再伸出来的时候掌中居然多出了一小块饼干。
    “拿去。”凡森特把手里的饼干抛向了纳多。
    纳多下意识地接过，狐疑地打量了凡森特几眼。
    “干嘛？想贿赂我吗？”他口气不善地问。
    凡森特赶忙摆了摆手，温和地回道：“没有，只是想缓和一下我们的关系。”
    “现在我们都是监工，以后你我的地位全都一样，既然我们没什么不同那我又何必跟你把关系闹得这么僵呢。”
    看在食物的份上，纳多勉强能接受这个理由。
    不过他也不会完全地信任凡森特。
    “谁知道你会不会在这上面下毒、。”纳多小声地嘟囔。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凡森特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想要走向纳多。
    “站住！”纳多立刻瞪圆了眼睛，“坐回去！”
    凡森特听话地乖乖坐会了椅子，同时还不忘解释道：“别误会，我只是想像你证明那饼干没有毒。”
    “如果你还不信的话完全可以掰一块给我，我当面吃给你看。”
    纳多看着手里的饼干一脸的可惜，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将饼干掰下一块扔给了凡森特。
    凡森特微笑着拿过饼干，刚刚放入口中吞下，纳多就忍不住将整块饼干全部塞进了嘴里大嚼特嚼了起来。
    没一会的功夫，纳多的手里便连个渣都没有剩下。
    “味道真好。”纳多忍不住舔舐着手指。
    没有迷路前厌烦不已的食物现在对纳多而言居然变成了难得的美味，这实在是个让人恼火的讽刺。
    “不用着急，晚饭的时候还会有饼干送过来。”凡森特不急不缓地说。
    “切。”纳多把嘴一撇不再跟凡森特说话。
    他明白，晚餐送来的饼干大概率还是会让李凉拿去分给水手。
    之前虽然跟李凉放了狠话，但李凉自己都没吃他又能抱怨什么呢。
    “怕吃不到？”凡森特闻弦音而知雅意。
    接着他也不等纳多回答便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杰斯特也真是奇怪，我实在弄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那些食物分发下去。”
    “我们当上监工不就是为了吃点好的吗？如果所有人都像他那样评分食物，那我们当上这个监工还有什么意义。”
    纳多没有搭腔，说句心里话他也不太理解李凉的做法，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拉拢那些水手。
    他当水手的时候怎么就没见过有监工来拉拢他呢。
    纳多多少感到心中有些不快。
    “喏，吃吧，我这还有一块。”凡森特一挥手又丢了块饼干给纳多。
    “你哪来的这么多吃的。”纳多接过饼干奇怪地问。
    这是叛变以来纳多首次用正常的语气跟他说话，凡森特觉得这是个好的开始。
    “中午拿饭的时候顺便藏起来的，我害怕你们不让我饭吃，所以有备无患。”凡森特略带风趣地说。
    “切，你这么做完全是多此一举。”纳多不屑地说。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他的手还是很诚实地把饼干放进了嘴里。
    “说吧什么事。”饼干都没吃完纳多就问了出来。
    他已经活了快四十年了，从来就没见过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而且在回船长室之前李凉也叮嘱过他，“凡森特不是什么好鸟，无论他让你做了什么你都要三思而后行。”
    纳多猜测凡森特应该是想要拉拢自己，但就用两块饼干他未免也想得太美了。
    “没什么，只是随便聊聊。”凡森特表情不变地说。
    “如果一定要有些什么...”
    纳多眼睛一眯知道重头戏就要来了。
    “那就是希望你别总是用火铳对着我，毕竟那玩意很容易走火。”凡森特说。
    “就是这个？”纳多明显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凡森特的要求竟然会这么简单。
    “那你以为会是什么？”凡森特不动声色地问。
    他自然知道目前给出的这点好处没法收买纳多，不过他也不着急，纳多性格里有着固有的缺陷。
    只要循循善诱总有一天他能让纳多倒像自己这边。
    船长室外的艉甲板上，李凉也在拉着肯特进行谈话。
    “肯特，有句话我需要提前跟你说明，即便你升任了监工也过不上舒坦日子。”
    “你还是要帮助水手干活，而且不仅是你，我也一样。”李凉说。
    他的目光看向了甲板上来回来去忙碌的水手。
    这些人有的在擦洗甲板，有的在给绳索上油，有的在用沥青涂抹桅杆，还有的在清理船锚上的铁锈......
    帆船上的工作枯燥且繁重，只要在海上漂泊一天，水手们就不会有悠闲的时候。
    肯特却对李凉的要求大惑不解，他不知道李凉又在暗示着什么。
    “我们是监工，但我们更是水手，所以我们必须融入他们之中，只有这样我们的地位才会稳固。”李凉说道。
    他没有对肯特道明其中的真相，虽然他知道肯特对自己十分感激，但却不能确定这份感激会不会被恐惧重冲成一片虚影。
    李凉决定不将真相告诉肯特，一点都不说，除非事情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
    出于对李凉的信任，肯特坚定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服从李凉的命令。
    李凉露出了满意地微笑，刚想再勉励他几句，却忽然听到了一阵尖锐的哨声。
    还没有到换班的时间，怎么会有人吹哨。
    李凉隔着栏杆探出身子，望向了观察沙漏的水手。
    那水手赶忙摆了摆手示意不是他吹的哨子。
    接着又是一声哨鸣，声音从远方传来却清晰地钻入了李凉的耳中。
    那哨声原来是来自内城。
    船长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凡森特拉着纳多手忙脚乱地从里面钻了出来。
    “大人是旗语！”桅杆上放哨的水手忽然冲下面喊道。
    “把颜色告诉我。”凡森特大声回道。
    桅杆上的水手说出了一连串的颜色组合。
    凡森特则将这些颜色组合转化成了数字，然后再将数字和密码本上的示意一一进行对照。
    当然这个密码本早就被他记在了脑子里。
    对照一遍之后，凡森特忽然面露惊恐。
    他赶忙又闭起眼睛仔细地将密码对照了一遍。
    这一次，凡森特终于确定自己的翻译没错。
    李凉看着凡森特苍白的面孔，也感觉到了其中的端倪。
    “发生什么了？”他紧盯着凡森特问道，“是不是探海队要出航了？”
    可凡森特绝对李凉的话没有一点反应，似乎感受到了极大的恐惧。
    “凡森特！”李凉冲他大喊。
    纳多和肯特也看向了凡森特，神色惊疑不定。
    “啊？哦。”凡森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发生什么事了？”李凉再次问道。
    “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去里面说。”凡森特指了指船长室，声音略微有些发颤。
    李凉皱了皱眉，而后几人跟着凡森特一起走回到了船长室内。
    一进屋子，凡森特就再也沉不住底气，迫不及待地吼了出来。
    “不好了，出大事了，你们知道内城传来的消息是什么吗？”
    屋内的三人面面相觑，都不搞不懂他是要卖什么关子。
    “是海兽！海兽啊！”凡森特夸张地喊道内城。
    “内城传来的消息让我们加强防守，神官得到海神的提示，海兽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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