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千帆之城（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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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得知陆嘉荷的医生身份后，两人的谈话内容不可避免地转移到了十三的身上。
    李凉向陆嘉荷阐述了十三的病情，虽然他知道治愈的可能性不大，可看着十三那么可怜，他还是想让陆嘉荷帮帮忙，哪怕拖上一阵也是好的。
    不过陆嘉荷却只是摇了摇头，表示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治不好的。”陆嘉荷说，“别说我现在没有尤娜的记忆，就是尤娜在的时候她也治不好这种病。”
    “但凡有一点可能，帆城也不会明令禁止生病的女人生子了。”
    李凉的心立刻凉了半截，但他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不过，也不是全无办法。”陆嘉荷忽然话锋一转。
    李凉惊讶的样子让她嫣然一笑，似乎是十分享受这种逗弄他的感觉。
    “我想你大概是忘了炼金术士制作的魔药了吧。”
    李凉赶忙拍了拍脑袋，做出一幅恍然大悟的表情，他确实没有把魔药跟普通人的疾病联系到一起。
    “这种药哪里能搞到？”李凉赶忙追问道。
    “获取的渠道倒是不难，在开设市场的帆船上就能买到。”
    “但价格却高昂得离谱。”陆嘉荷有气无力地说。
    “有多高？”李凉问。
    “需要几百斤的大米或是同等级的蔬菜，茶叶。”
    “足够一个帆城的女人起早贪黑地干上十年。”陆嘉荷用无奈的语调说出了一个相当残酷的事实。
    李凉闻听便吃了一惊。
    “怎么会这么贵？”他问。
    从用途和价格上来看，这种定价根本就不合理。
    在帆城，女人可是十分稀缺的资源，既然这种魔药能够炼出那就说明帆城不缺乏相应的萃取材料。
    可既然这样内城怎么还会将药物的价格设置得如此高昂。
    “贵？”陆嘉荷忽然露出了一丝冷笑，“内城的那帮混蛋可是恨不得让价格再高上一点才好。”
    “你来中城的时间还不够长，等时间久一点你就会发现得这种病的只有女人，却很少有男人。”
    “为什么？”李凉确实不太理解。
    照理说这种病症会通过男女交合传播，那得病的怎么又会全都是女人呢。
    “开始我也不太理解。”陆嘉荷冷着脸说。
    “不过后来我利用职业的便利调查了一下，结果却发现这一切都是内城那帮渣滓设计的阴谋。”
    李凉听到这忽然明悟了几分，但他却没有打断陆嘉荷而是继续安静地听了下去。
    “帆城关于生育和婴儿培养的制度你知道的吧。”陆嘉荷看着李凉问。
    李凉点了点头，这些东西他早已从伊恩那里听到过了。
    “既然你知道那种制度就该明白它是有多么的残忍，多么的泯灭任性。”陆嘉荷继续气愤地说。
    “夺走幼儿，剥离亲情关系，无视伦理道德......如果要我一直生活在这种制度下面我真的恨不得炸掉这里。”
    “帆城的女人们同样如此，她们早就对这种制度心生不满，而且还爆发过数次反抗。”
    “可她们没有武装，人手也不够，所以最终还是失败了。”
    “当然，这些付出也不是没有回报的，比如她们争取到了避孕的权力，争取到了更多的食物，争取到了更长的抚养时间......”
    “帆城的女人通过一次次的反抗和妥协改善了她们原本的环境，同时也让婴儿培育制度的废止多了一丝可能。”
    “不过内城的船长们也看到了这些女人的威胁，所以为了牢牢控制住这些‘不听话’的女人，为此这些船长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办法，那就是通过我们口中的疾病。”
    “大概在七八年前，教堂里的炼金术士制作出了治疗红疹的魔药，三位船长便想到了用活人保存病毒然后利用病毒控制女人的方法。”
    “具体的方法就是将病毒传播到中城的男人身上让他们感染，之后再通过男女交合的方式传给女人，让她们不得不为保命而焦头烂额。”
    “之后帆城的船长们就会在市场上释放出少量的高价魔药让女人们购买。”
    “染病的女人为了保住性命不得不出钱购买魔药，而这些魔药的价格足够她们赔上全部的身家，甚至还要进行举债。”
    “染病者确实能治好疾病，但之后的几年里为了温饱，为了生计她们不得不努力工作还债，不得不暂时忍受帆城的婴儿培育制度。”
    “而那些染病的男人则无后顾之忧，他们的食物中都添加了魔药，即便他们染病也会很快治愈。”
    “内城就是通过这些魔药不断地压榨女性，每当她们有些余钱就立刻通过传播疾病的手段将她们掠夺一空，迫使她们为了活命不得不臣服与帆城的体制之下。”
    “内城的这种做法很绝，但也很有效，至少在之后的七八年时间里，船上的女人再也没能组织起任何一次有效的反抗运动。”
    陆嘉荷一口气将事情讲完，随即便拿起了桌上的清水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她的胸脯不断上下起伏，好像里面有个鼓风机连在不停地吹着空气。
    显然，陆嘉荷被帆城的婴儿培育制度气得不轻，而且这些话也肯定在她心中憋了好久，直到刚刚才能一吐为快。
    李凉听完也是叹了口气，这些统治者的心灵远比他想象得还要肮脏，还要龌龊，如果有可能的话他真想一把火将这个肮脏的帆城烧个干净。
    但他也就只能想想，如果烧了这帆城又该让这漂浮在海面上的几万人去哪里生活呢。
    一时间，坐在隔间中的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他们脑子中想的问题与游戏无关，但却关乎他们作为人的基本准则。
    “有可能的话我们要帮帮她们。”陆嘉荷忽然开口。
    她现在已经知道剧本不是一个单纯的游戏，这里面囊括地是一个活生生的世界。
    李凉看着陆嘉荷那副认真的模样，十分严肃地点了点头。
    “我将尽我所能。”李凉承诺道。
    听李凉这么说，陆嘉荷这才展颜一笑。
    在她的记忆里，李凉似乎无所不能，总是挡在前面，带给人意料之外的惊喜。
    虽然李凉话语里安慰的成分居多，但陆嘉荷还是说服自己相信了他的话。
    “这事就暂时搁下吧，我们还是先说说怎么让你混进内城。”陆嘉荷说。
    “不管是为了完成任务，还是改变帆城，你都是要进入内城的。”
    “内城是粮食的存放地，那里掌控着整个帆城的命脉。”
    李凉摩梭了一下嘴唇稍作沉思，之后问道：“你什么时候能够进入内城？”
    陆嘉荷立刻回道：“作为一个医生，如果我有了什么特殊的发现或是新奇的想法，随时都可以进去。”
    “即便没有，通常情况下我每隔半个月也可以进入内城一次。”
    “那你们这里有堆放尸体的地方吗？内城会不会像外城那样，时不时地到中城来取走死尸？”李凉继续问道。
    “有！”陆嘉荷马上答道，“每个派系都有属于它们自己的停尸间，内城每个月末都会到中城的停尸间内取走死尸。”
    “你是想通过装扮死尸混入内城吗？”
    陆嘉荷对这种方法感到有些担心，因为扮演死尸的方法之前也有水手用过，可基本都没吃到什么好果子。
    李凉却对陆嘉荷微微摇头示意她不必担心。
    肯特还在伊恩的手上，李凉跟伊恩的约定还没有完成，他当然不会使用扮演尸体这种愚蠢的法子。
    李凉之所以这么问是在为他的二重身做准备。
    他没法进入内城，但李平安却可以借助尸体混进其中，如果他许久都没能得到进入内城的机会，那让李平安提前进入与陆嘉荷在里面配合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法子
    “暂时我还不会用这么蠢的法子，我可以先试试能不能搞到进入内城的资格。”李凉说。
    “那你可要努力了，我听说这种名额是很难取获得的。”陆嘉荷轻蹙眉头，口吻认真地说，“而且你又是个从外城回来的新人，你想进入内城肯定会花费很大的一笔钱。”
    陆嘉荷说的钱当然指的就是粮食茶叶之类的食物。
    李凉初进中城，没有人脉，自然需要用大笔的财物去贿赂审查官。
    “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随时跟我说，我那里存了不少。”
    陆嘉荷在现实里是富婆，在剧本中同样如此，李凉不得不感慨一下命运的不公。
    “等我探海回来后再说吧，我得先具体地了解一下进入内城的审查制度。”
    李凉并没有拒绝陆嘉荷的好意。
    “嗯。”陆嘉荷点头赞同。
    “不过还有一件事情我必须提前告诉你。”她好似想起了什么似地忽然说。
    “什么？”李凉赶忙问。
    “通过正常途径进入内城可能会有一定的风险。”陆嘉荷说。
    “中城每年通过选拔进入内城的水手多则两百，少的时候人数也超过五十。”
    “而且能进入内城的水手大多都是士官，无论是指挥，学识还是武力，都不是普通水手能够比拟的。”
    “按理说这样的人成为贵族后应该不会安于现状才对，至少也该利用权利惩治一下以前的仇家或是收敛一点财物才合理。”
    “可实际上却从来没有人这么干过。”
    “那些进入了内城的水手都好像是四大皆空的僧人入了佛门，一旦进入其中就如同泥牛入海，杳无音讯。”
    “之前也有士官对这一现象产生过质疑，但船上的大副们却解释说那是因为士官一旦进入内城就必须和外界斩断关系。”
    “大副把这种沉默说成是享受贵族生活必须支付的代价。”
    “可之前我遇到的一件事情却让我感到十分的奇怪。”
    陆嘉荷看了一眼李凉，发现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耐烦，一直缩在对面乖乖地听着这才满意地继续说。
    “我进入内城给炼金术士帮忙的时候见看见他们正在解剖一具尸体。”
    “而且是很新鲜的那种，尸体甚至都还没来得及**。”
    “我像那个炼金术士询问尸体的来源，他们说是刚从停尸房收上来的。”
    “可后来我去外面调查，发现停尸房里最早的尸体也是一个十天之前的。”
    李凉听完眯起双眼，目露警惕。
    “你是说他们杀了那些通过选拔的士官然后使用他们的尸体进行解剖？”
    “我不能确定。”陆嘉荷轻轻摇头。
    “我虽然能进入内城却没法在其中自由活动，只能走一被内城指定的，通向教会的专道。”
    “而且我在内城里也确实见到过不少活生生的人。”
    陆嘉荷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李凉。
    “我只是想让你注意安全，这帆城里到处都是吃人的地方。”
    李凉微微点头表示明白。
    他看向陆嘉荷的目光暖洋洋的，知道有人在关心自己的感觉真的很好。
    “探海这几天我就不来见你了，不过回来以后我会立刻跟你联系。”李凉说。
    “什么时候出发？”陆嘉荷问。
    “具体时间还不知道，不过最近两天我就会离开这艘帆船去低到低语号准备。”李凉答道。
    “等我回来之后我还会来这艘帆船找你，地点就还定在这里。”
    “以后如果我有什么消息想要传给你也会放在这，正好你又是医生，时不时地到这看病也不会让人起疑。”
    李凉的想法倒是没有问题，可陆嘉荷却还是端起了手臂。
    “负责这里的那个女人靠谱吗？”她问。
    这是陆嘉荷最担心的问题，在这里住了半个多月的她太知道这里是个怎样的世界了。
    “你是说梅格吗？”李凉笑着答道。
    “她对十三很好，看起来不像个坏人，而且我还知道十三生病的事情，如果她不想十三出事应该就不会来触我们的霉头。”
    有把柄在手陆嘉荷的提防心总算是放下了几分。
    “不过如果有可能的话你最好付点钱给她，梅格人不坏，但却很看重钱。”
    “给她点好处，咱们才能更放心。”
    “行，我知道了。”陆嘉荷起身准备离开。
    “我一会就去找她包下这个隔间，最近两天我也会常来这里，如果你需要什么东西记得让梅格转述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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