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千帆之城（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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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凉备战的命令迅速在甲板上扩散开来。
    他的命令经由水手们口口相传，迅速地从船头飞向了船尾。
    站在舱门旁地纳什也没有忘记他的职责，在听清命令后的第一时间就将命令传递进了船舱。
    幸好有之前的准备，宝石号几乎立刻完成了武装，所有的水手都进入了待命状态。
    李凉步履匆匆地走向了主桅杆，那里正对着海盗船的船头，而且他的命令也将更容易传达。
    身后的卡尔曼想要伸手去搀扶他的船长，但李凉却立刻甩开了他的胳膊。
    “你有更重要的职责，你该去督促炮手。”李凉疾声厉色地说。
    卡尔曼闻听面露惭色，但行动却不失军人作风。
    只见他脚跟靠拢右手按向了腰间的火铳，行了个干净利落地军礼，同时大声地答道：“是！”
    说完就疾速地走向了右舷的炮手。
    支走了卡尔曼后李凉又向前走了两步，接着发出了一阵剧烈地咳嗽。
    “你！”他指着一旁心神不宁地伊恩命令道，“过来扶我。”
    伊恩会意，赶忙将长枪往背后一挂几步跑来搀扶住了李凉的胳膊。
    “干得好。”
    在伊恩的手臂搭上李凉的后腰时，伊恩用微不可查的声音对李凉表达了赞许。
    李凉没有回应他，生硬地脸颊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他在伊恩的搀扶下继续向着右舷一侧疾走，其实此时他心中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因为海战是他完全不擅长的领域，而且他的一举一动都关乎着几百人的生死。
    李凉端起望远镜放到右眼，敌对帆船上的那些慌乱的海盗立刻映入了他的眼中。
    “他们居然没有准备？难道这不是个埋伏？”
    李凉心中的慌乱稍有缓和，而后便听伊恩小声地问道：“能看清对面的旗帜吗？”
    李凉稍稍抬高了一下镜筒，随即回道：“是海盗的骷髅旗，骷髅下面还有两把...哦，不，是两片好像鱼鳍一样的图案。”
    “鱼鳍！”伊恩惊讶地望向了对面，“是双鳍海盗。”
    “很有名吗？”李凉立刻扭过头来看着伊恩，他刚刚有些平复的心情正在急转直下。
    “西海的大海盗，没想到都二十年了，他们居然还没被剿灭。”伊恩沉声说道，他的面色并不好看。
    “把你能看到的所有信息都告诉我，要快，趁现在的距离还够。”伊恩急声说道。
    李凉赶紧继把眼睛放回了望远镜，口中报着他所能看到的一切。
    “三桅斜帆船，三层火炮甲板，船上海盗行动慌乱，火炮准备工作尚未完成...”
    伊恩在一旁默默地听着，他即没有打断李凉，也没有询问那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单单是三层火炮甲板就已经让他的心凉了半截。
    在伊恩进入迷雾海域之前，双鳍海盗可是西海的一大霸主。
    从二十年前起双鳍海盗的胆子就不像一般的海盗，他们的劫掠对象不仅仅限于商船，还有王国的军舰，押运财物的珍宝船，甚至是沿海的大小港口都是这群海盗的光顾对象。
    而且双鳍海盗还有个残忍的规矩，那就是如果遭到抵抗，就会将敌船的男人统统杀死，女人则会在受尽凌辱，而后还会被割掉胸部。
    之后他们会将敌舰点燃，将这些敢于反抗他们的水手统统奉献给护佑海盗的海盗共主。
    双鳍海盗纵横西海四十几年，他们的残忍和恶名便是用鲜血书写出来的。
    而如今这艘拥有三层火炮加班的双鳍海盗船的威慑力显然更胜一筹。
    在伊恩的记忆里，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双鳍海盗船。
    李凉还在盯着海盗船看，双鳍号已经开始调转船头显然是在准备迎战。
    可看着看着，李凉心中猛地又是一惊。
    “那船的转速居然不比宝石号慢！”他惊声道。
    扶着李凉的伊恩则比李凉还要惊讶。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一艘比宝石号体积大，三层甲板帆船怎么会跟宝石号的转速一样快！”
    面对具有三层火炮甲板的双鳍号，机动性可以说是宝石号唯一的优势了，可现在看来这个优势似乎也会消失。
    伊恩扶着李凉后背的右手好像是放在了一块火炭上面。
    他将手抽走又放回，放回又移开，他真恨不得立刻把李凉手里的望远镜给夺下来亲自看个明白。
    “你确定！”他难掩惊恐地问。
    “妈的，别废话了，我不是瞎子，快想办法。”李凉难以自抑地爆了粗口。
    即便没有经历过海战，他也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船长!”卡尔曼大吼，显然他也发现了双鳍号的异常，他需要李凉立刻下达命令。
    “船头向北偏西两个半罗经度方向，给我斜插过去，不要让他们顺利地转身，给我挡在那群王八蛋的前面。”伊恩的脑子飞转，救护在一瞬间就拟好了方案。
    “船头向北偏西两个半罗经度方向，斜插过去。”李凉立刻大声地将伊恩的命令复述了一遍。
    舵手听到船长的命令立刻开始转舵，卡尔曼也因为李凉的声音而稍感安心。
    “右舷的炮手集体把火炮从炮架上给我卸下来...”伊恩嘴里一刻不停地发布着命令，他已经明白这次遭遇的是仅次于王国海军的强敌。
    李凉不假思索地重复伊恩的命令，但当卸下两个字出口的时候他自己都愣住了。
    “船长？！”卡尔曼大惑不解，右舷的一众炮手也迟疑着没有行动。
    卸下的火炮能干什么？那就是根粗胖的铁筒，没了炮架的固定，随便开上一炮炮筒立刻就
    滚没影了，根本没有再开第二炮的机会。
    可伊恩却对众人的质疑毫不关心，以一种执拗的态度继续下达命令。
    “卸下的炮筒全都给我抬高，务求能打中对面的桅杆。”伊恩好不停歇地说。
    “机会就这么一次，射不中就都他妈躺下来等死吧。”
    “炮筒抬高，瞄准桅杆，谁再他妈的傻愣着我现在就弄死他。”李凉大喊。
    他和伊恩的声音几乎没有停顿，这一刻他已经明白，伊恩是想用所有人的生命进行一次豪赌。
    卡尔曼听完李凉的命令浑身立刻打了个摆子。
    “快，执行命令，听到没有，你他妈的！”卡尔曼挥舞着鞭子一下就抽向了身前那个被吓傻了的水手。
    在清脆的啪嗒声后，船上在没有人再愣着，都争分夺秒地忙碌了起来。
    舵手在转向，桅杆下的水手在控制风帆协助舵手，右舷的一众炮手在手忙脚乱地拆卸炮架，纳什在舱口处上下通报着命令，卡尔曼则从左舷调集了部分炮手随时准备到右舷替换。
    离开炮架的炮筒随时可能制造意外，卡尔曼要确保即便有炮手受伤右舷也有替换的人手。
    宝石号上的一众水手忙碌却有序，一场用百颗人头下注的赌博已经开始。
    ..........
    宝石号慢慢地变动了航向，另一边的双鳍号也调整风帆让船头调向西面，试图让左舷的火炮对准宝石号。
    虽然双鳍号的速度很快，但伊恩的应对的当却让宝石号占了先机。
    宝石号经过微微地转向后向着双鳍号船头之前直插了过去，双鳍号虽然竭力行驶但在进入火炮的射程之前还是没能让全部的左舷火炮对准宝石号。
    时机已到，伊恩瞅准距离立刻通过李凉下达了命令。
    “右舷所有火炮瞄准桅杆，准备，一轮齐射...放！”
    随着放字出口，轰轰的火炮之声立时响成了一片。
    硝烟弥漫炮弹乱飞，李凉紧张地眼睛都不敢眨动，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双鳍号上的情况
    虽然弥漫的硝烟挡住了他的视野，但双鳍号上迟迟未能倒下的桅杆已经说明了问题。
    难道就这么完了？李凉的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就在这时，呼的一股热浪飞过，李凉只感觉发丝飘动，随即就闻到了一股焦糊的味道。
    灼热的感觉自头顶传来，李凉赶忙伸手去摸，这才发现头顶的卷发已经烧没了大半。
    刚才的那阵热浪是双鳍号射来的炮弹，它将将地贴着李凉的头皮飞过，只要再偏一点就能削掉他的脑袋。
    李凉在面对海兽的时候也没遭到过这种危险。
    瞬间就有一股凉意涌上的他的心头，吓得他的头顶都冒出一层致密的冷汗。
    伊恩也闻到了那股糊味，但他只是偏头看了李凉一眼确认他没有死掉就继续死盯着双鳍号的桅杆。
    桅杆如果没有折断，那这一船人就都要死，早几分钟还是晚几分钟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问问还有没有剩余的火炮，赶紧都他妈的给我射出去。”伊恩压抑着声音嘶吼。
    过往的经验告诉他，这轮齐射不太对头，肯定有人没有开炮。
    “卡尔曼！去看看，还有.......”
    “嘎吱----”
    李凉的话音还没落下，对面的双鳍号上忽然发出了一声木材折断的巨响。
    “断了！”不知道哪个眼尖的水手忽然大喊。
    紧接着李凉就看见双鳍号的前桅杆慢慢倾斜，随着那种嘎吱声的不断加大，双鳍号的整根前桅杆轰然落下砸向了船头。
    “打中了！”
    几个水手忽然发出了喜悦的呐喊。
    李凉也拔出望远镜向着双鳍号望去，可一看之下才发现双鳍号仍在转动。
    倒落的前桅杆居然对双鳍号的影响不大！
    “还在动！”李凉不安地吞咽着口水。
    “他妈的，杂种。”伊恩狠狠地骂道，“叫那帮蠢货继续射击，务求在双鳍号完全转身之前把主桅杆给我打断。”
    “瞄准主桅杆，右舷炮手继续射击，所有能射的火炮都给我继续开火。”李凉高声传递着命令。
    卡尔曼也看到了双鳍号的异样，赶忙朝那几个忙中出错没来得及发射的火炮走了过去。
    舱口的纳什闻听是浑身一紧，麻利地一缩身子就钻进了船舱之中。
    此时双鳍号却还在努力摆动着船头。
    除了刚才的那发试射外，它们再没有进行过开火，似乎对刚才炮弹的偏转并不满意。
    李凉知道，眼下的平静只是短暂的，一旦让双鳍号调整好角度宝石号将要面对地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宝石号没有再移动，这是他们最好的射击角度，从伊恩命令水手将炮筒从炮架上拆下后他们就只能选择孤注一掷。
    当然，宝石号上的左舷火炮还没有使用。
    但那里的火炮却是万万不能如右舷一般进行拆卸的，如果两舷的火炮全部都拆卸了下来，就算射断了双鳍号的全部桅杆他们又该拿什么攻击呢。
    所以他们现在只能是等待，等待右舷那些还没有鸣响的火炮能创建奇效。
    甲板上的几枚火炮做好了准备，之后又是断断续续地几声炮响。
    李凉眼看着那些炮弹有的飞过甲板，有的落入海面，他的内心已经是彻底凉了下去。
    “都他妈是瞎子，纳威尔训练的就是七十头蠢猪。”伊恩怒骂。
    此时的双鳍号已经彻底转过了身子，帆船右侧一排排黑洞洞的炮口已经瞄准了宝石号。
    就在这时，底层甲板忽然又传来了几声炮响，接着马上便传来了那熟悉的嘎吱声。
    双鳍号的主桅杆慢慢倾斜，这几发零星的火炮居然凑巧打中了双鳍号的主桅杆。
    下层甲板中，纳什听着断裂声，忍不住从炮窗里探出了脑袋。
    那枚击中主桅杆的炮弹就是他刚刚射出去的，附近的几个水手都忍不住对纳什的操作发出惊叹。
    “切，我还以为多难打呢。”纳什不屑地自语。
    可紧接着他就将脑袋一缩，速度块地好像缩脖的王八。
    抽身回来后纳什就地便是一卧，紧接着便有隆隆地炮弹如雨点般射来，舱壁破损木屑纷飞，船舱中立时便是一片大乱。
    跟船舱中相比，甲板上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
    双鳍号发动了报复射击，那明显的火力优势立时便凸显无疑。
    一枚炮弹射穿了舷墙，木屑纷飞四射，尖锐的木屑打在李凉的脸颊之上，稍一迟疑便是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左满舵，左满舵，快！给我插到它的船尾！”伊恩大声地喊道，此时他可顾不得什么压低声音，如果音量小了李凉也根本不会听到。
    “左满舵，往他船尾后面开！”李凉重复着大声地命令舵手。
    舵手听到李凉的吩咐立刻开始转舵。
    可炮弹却不会等他们调头。
    一枚枚炮弹尖啸着略过，李凉眼见一个铁球扎进了水手堆里。
    那飞来的炮弹便好似保龄球一般，只是那么轻轻地一滑，甲板上的水手立刻跌倒了一片。
    两名水手的手脚化作了肉泥，还有三人被飞溅物射在了身上，一片的血红。
    倒下的水手发出惨叫，可还不等他们的声音散开。
    更多的炮弹便紧随而至，水手们但凡是稍有刮蹭，甲板上立刻会炸出一团血雾。
    轰的又是一声
    李凉一扭头边看见那舵手被火炮拦腰打成了两节。
    没人控制的舵盘开始向右急转，原本向东偏斜的船头又慢慢地转向了西边。
    伊恩也看到了这一点，他想都没想一个起身便窜了过去，紧紧地握住了舵盘。
    船舵在伊恩的掌控下再次向左打满，而李凉则悄悄地从包里取出了那滴夜魔之血含入了口中。
    他能看出海战还远没有结束，现在也只是开始，之后肯定会更加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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