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千帆之城（三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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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船长室内又逗留了一刻钟后，伊恩才独自去了甲板向卡尔曼通知双鳍号代理船长的人选以及需要调配到船上的水手。
    人员的分配基本就是他一个人定下来的，对此李凉也没有什么异议。
    除了人员的搭配外，伊恩的另一个任务就是通知卡尔曼将蒸汽机甲保留下来以供他日后研究。
    当然，这是李凉提出的要求，因为这个要求对伊恩的计划不会产生任何的影响，所以伊恩也就随他去了。
    伊恩离开后，船长室内就只剩下了李凉一个。
    因为他扮演的是身体羸弱，且刚使用完魔药的伊恩，所以他暂时还不能离开。
    时间渐渐临近中午，李凉照例叫厨师送来了食物。
    这次厨师出现的速度比往日都要快。
    十几分钟的功夫，他就将一盘饼干，一罐果酱，还有两颗煎蛋和少许的水煮豌豆送到了李凉的面前。
    前来送餐的厨师是一个提醒臃肿，留着大胡子的胖子。
    作为代理船长，李凉是不能配备专门的侍者的，所以给他送餐就成了厨师的工作。
    只是，照往常相比，这次的食物却异常的丰富。
    见李凉面带疑惑，他赶忙点头哈腰地解释道：“除了饼干都是从海盗那缴来的。”
    李凉立刻明白了过来，这是有人在让船长带头给宝石号上的船员都分些好处。
    “卡尔曼那......”李凉拉着长音。
    有了李凉之前在甲板上的那番表现，胖厨师现在可不敢触他的霉头，因此他态度也是异常地恭谦。
    没用李凉说完他就立马搓着油乎乎地胖手，弯腰鞠躬道：“您大可放心，大副都清楚着呢，没他的允许我也不敢乱动这些东西。”
    胖厨师的意思便是，贪污战利品已经得到了卡尔曼的默许，在处理食物之前会计就提前将它们从战利品上划掉了。
    “这还有张单子。”
    胖厨师说完恭敬地递过一张纸条，那上面是用图形和数字标注的回扣。
    贪墨战利品的这种行为最怕地就是留下证据，所以即便卡尔曼会写字他还是用画图形的方式来向李凉呈报。
    这种做法几乎已经是帆城中人人都默认的潜规则了。
    李凉结果纸条扫了一眼，发现大副将准备贪墨的战利品分作了两份。
    其中一半是属于他的，另一半才是分给其他船员的。
    贪墨的东西主要是朗姆酒，砂糖，还有部分脱水的蔬菜。
    除去砂糖和蔬菜，光是朗姆酒他一个人就分得到二十瓶。
    李凉现在总算明白需要大家拼命的探海任务为什么在士官眼里都是肥差了。
    他也总算是知道伊恩倒地为什么会那么有钱了。
    见李凉盯着纸条半天没有言语，胖厨师的心脏开始砰砰直跳。
    他以为李凉是嫌分得太少了，于是赶紧解释道：“船长，能分出来的东西也就这些了。”
    “分配的方式也是按照帆城的规矩来的。”
    “作为船长，您拿一半，大副，船医，军械官他们这些士官拿一半，再剩下的才是水手的。”
    “水手们分的东西本来就少，那几十个人总共也就能分上十瓶烈酒，您要是再减少份额他们怕是要新生怨恨了。”
    “到时真有哪个想不开的回到帆城举报了咱们，就算您不怕他们，可这终究是个好大的麻烦。”
    胖厨师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有理有据。
    他的语气和缓，声音平稳，丝毫没有表现出哪怕一点点威逼或是胁迫的意思。
    都是在帆城中混生活的老油条了，跟上级说话的门道和艺术胖厨师早已经摸得一清二楚。
    李凉看着胖厨师卑微低垂的头颅忽然感到了几分玩味，那感觉就像是在对待态度卑微的乙方。
    他知道只要自己表达出不满或者稍微加重语气胖厨师肯定就会顺势退让。
    生活所迫，无论是何时何地，面对何种制度，最后的结果往往都是一样的。
    这种事李凉也干过。
    “站直了吧，出去告诉卡尔曼，就按照他的计划办吧。”李凉挥了挥手示意胖厨师起来。
    “不过有一点你可得注意了。”随后他又补充道。
    于是胖厨师还没有彻底挺起的身子立马又弯了下去。
    “船长，您说。”他恭谨地道。
    “给水手发酒的时候一定要适量，注意千万不能让他们喝醉了。”
    “船上羁押的海盗太多，如果水手醉酒肯定会出大事。”李凉加重了语气。
    “您放心。”胖厨师赶忙保证道。
    “这点我最熟悉了，我保证水手们喝的朗姆酒都是掺过温水的。”
    “而且回到帆城至少还需要三天，所以我也不会一次就将酒水全部发光。”
    “总共有三天的时间，他们是绝对是喝不醉的。”
    眼见胖厨师考虑周全李凉就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
    胖厨师再度向李凉深鞠一躬道：“那我就先走了，给您的份额一会就会让人搬进来。”
    胖厨师说完便要离开，但李凉看着桌上的食物却忽然想起了什么。
    “等会！”他忽然叫住了胖厨师。
    胖厨师立刻被李凉吓得一个激灵，等他再转过身时汗珠都已经从脖子上滑落下来了。
    “船长，您还有什么吩咐。”他小心翼翼地问。
    胖厨师生怕这个杀人魔王忽然起了杀心把他的小命留在这里。
    “东西都是你做的吗？”李凉伸手点了点桌上的食物。
    他刚才想起的便是前任船长的死亡原因，因此难免会心生警惕。
    “是我做的，都是我亲手煮的，厨房里当时就我一个，整个过程中保证没有第二个人插手。”厨师闻弦音而知雅意，赶忙解释道。
    “如果您不放心我可以亲自吃给您看。”
    也不用李凉多做什么吩咐，厨师几步就走到桌边拿起刀叉将每种食物都搅拌均匀，而后分别吃下了少许。
    “您看，一点事都没有。”胖厨师吃完伸着双手跳了两下给李凉做着展示。
    过程中胖厨师的额头一直都是汗津津的，心中的紧张也是显而易见。
    眼见食物无碍李凉也没有再为难这厨师的打算，于是再次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这次胖厨师可一刻都不敢再做停留，刚一转身就一溜烟地跑了出去，好似生怕李凉会反悔一样。
    等着胖厨师离开，李凉按照每日的惯例给肯特喂下三滴魔药和一半的食物，之后才开始进食。
    果酱和鸡蛋都是些极难储存的食物，就算搜遍整个帆城也找不出多少藏品，所以李凉的这顿饭也是吃的胃口大开，桌上的食物很快就让他扫了个精光。
    吃完饭后贪污的酒水也很快就送进来了，虽然都李凉从未喝过的朗姆酒，但这种由甘蔗酿制，略带苦味的烈酒还是给他带来了一种别样的清新感。
    酒足饭饱之后李凉睡了一觉，酒精的作用让他感觉头脑昏沉，而且之前的战斗也让他的四肢倍感疲惫。
    海战之后李凉便算是去了一件心事，烦恼减少的他的这一觉便睡到了傍晚。
    当李凉让敲门声吵醒时屋外的光线已经彻底昏暗了下去。
    “进。”李凉迷迷糊糊地从吊床上爬起，随意地叫了一声。
    站在门口的纳什立刻推门进入，点着脚尖轻手轻脚地来到了李凉床边。
    李凉刚刚睡醒，精神状态还不是太好，纳什看到他皱眉的样子心中历史便是一紧，塌着肩膀耷拉下了脑袋。
    纳什一点声音都不敢出，整座帆城他现在最怕的就是李凉。
    李凉等了半晌也不见纳什说话便不耐烦地问：“说话呀，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哦，是是。”纳什尴尬地应了两声，然后赶忙说道：“是大副让我进来看看船长您有没有休息好。”
    纳什嘴上说得恭敬其实心里把人骂了两百遍。
    其中一百七十八便是埋怨伊恩给自己安排了这个破事。
    在另外的三十二遍里则把卡尔曼的名字换成了伊恩。
    “说事。”李凉用手捧起脸颊快速地摩擦了几下。
    “诶，是是。”纳什答道：“给遗体送别的仪式已经准备好了，大副让我请您去参加。”
    “还有就是那副铠甲大副也让人给收起来了，而且他还抓了几个了解内情的海盗跟铠甲锁在了一起，说是准备给您审查的。”
    李凉眉头微微一挑，心想卡尔曼这个人还真的是会办事情。
    “行，我这就跟你一起出去。”
    李凉从吊床上站起，将袍子往身上一批就走。
    纳什则赶忙小跑两步，抢在李凉之前打开了屋门。
    李凉踏出屋门的那一刻，这才发现此时的甲板上已经站满了水手，当他出现时周围的眼睛立刻齐刷刷地看向了他。
    这些都是等待葬礼进行的水手，他们都在等待船长的大驾。
    李凉左手微微滑过衣襟，他抖抖肩膀将长跑拉紧了一些，接着便冲卡尔曼命令道：“开始吧。”
    卡尔曼听到命令立刻挥手示意葬礼开始。
    随即便有船员将阵亡水手的尸体抬出，接着由船医皮恩特上前大声宣读海神教的教义，为所有死亡的水手施加祝福。
    当皮恩特宣讲完教义后，他又拿出了一沓裁剪整齐的帆布，给每个死者的口中都塞入了一片。
    最后皮恩特指挥再度祈求船员安息，这才让水手们将船员的尸体丢入了大海。
    这套葬礼的仪式跟欧洲中世纪皇家海军的仪式十分的相似，为数不多的区别便是为死者做的祈祷和放入死者口中的帆布。
    正常情况下，宣读仪式的原本应该是由随船教士宣读的。
    但帆城因为教士太少所以改成了由船医宣讲教义祈求安息。
    还有就是原本死者的尸体原本是要用整块帆布包裹起来的。
    不过因为帆城物资匮乏，所以这个习俗也改成了只在死者口中象征性地放入少许的帆布碎片。
    送走了宝石号战死的水手后接下来便是处理海盗的尸体。
    对待敌人的尸体船员们可就没那么客气了，再说这些海盗还是信奉海盗共主的异教徒。
    所以水手们对待海盗的尸体从来都是简单便捷---向着海中一扔就了事。
    至于是横着下去还是竖着下去他们才懒得理会呢。
    这一过程整整持续了两个小时，当一切全都处理完后卡尔曼才领着李凉去见了那三个知道蒸汽机甲内情的海盗。
    这三个人让伊恩关在了又潮又湿的底舱里，这里面除了三个海盗外还有堆积在一角的水罐和小山似的饼干。
    那些都是船员们的口粮，底舱原本就是堆放粮食等重物的地方。
    打开的舱门勉强放进了几缕光线。
    不算明亮的光芒戳得三个海盗瞳孔收缩，让他们都下意识地都遮住了眼睛。
    舱门合拢，继而是一缕悠悠地火苗飘到了他们的眼前。
    卡尔曼举着油灯在前，李凉则亦步亦趋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把手放下，抬起脑袋。”卡尔曼大声地命令道。
    底舱中立刻荡起了一阵连绵的金属撞击的哗哗声。
    三个海盗眨了眨让阳光刺痛的眼睛，他们先是盯着卡尔曼的手里的油灯，又过了好一会才将视线移到了李凉的身上。
    油灯的光线不算明亮，但看清李凉的面孔还是足够了。
    几个海盗一见出现的是李凉立刻嚎叫着向底舱深处钻去。
    铁链碰撞的声音与惨叫交织在一起，他们构成了一曲混响在底舱中连成了一片。
    “别乱动。”卡尔曼毫不留情地踢了他们几脚。
    脚链和手链的长度就摆在那里，就算他们想逃又能逃到哪去。
    “不想死的就给我往前点。”卡尔曼用鞋尖踢向海盗们的小腿。
    剧烈的疼痛让海盗的哀嚎声更大。
    “咳咳咳。”李凉轻咳了几声。
    没想到他的这几声咳嗽比卡尔曼的殴打要更具效果，三个海盗立刻就颤抖着安静了下来。
    “我问，你们答，答得慢了就会死掉。”李凉声音冷漠地说。
    只冲海盗这个名头他也不会对他们有任何地怜悯。
    三个海盗闻听立刻瑟缩成了一团，如果举灯靠近的话，就会发现他们的眼球都在颤抖。
    “卡尔曼，把灯留下，你先出去。”制服海盗后，李凉轻声命令道。
    卡尔曼对李凉的命令感到惊讶，不过稍作犹豫后还是将油灯放在了李凉的手里。
    大副的离开让三个海盗更为的恐惧，他们宁愿那个打人的大副留在这里也不想单独面对李凉。
    李凉鼻中喷出一声冷哼，他要的便是这种效果。
    “现在我就要开始问了，你们最好不要跟我耍花招。”他说。
    见三人都吓得不住点头，李凉这才满意地问道：“第一个问题，你们是怎么进入的这片迷雾海域的？”
    李凉此次的问题可不仅限于那副蒸汽机甲。
    见微知著，仅从机甲的科技水平来看他已经能发现世界跟帆城建立之时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
    而且根据李凉收集到的消息，探海的事情可是时不时就会发成。
    既然这样，这种蒸汽科技应该早就传入了帆城才对，可帆城为什么会仍旧是一成不变呢。
    越是了解李凉就越能感觉得到帆城的神秘。
    而眼前的这三个海盗便是李凉了解帆城的绝好机会，他正在尝试从外部剖析，来发现帆城隐藏起来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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