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千帆之城（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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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恩的话语里充满了谨慎和警觉。
    他跟李凉的距离拉开了好远，似乎一旦发现情况不对就会立刻离这里。
    李凉想跟伊恩说明情况，但胸中的烦躁让他几乎没法言语。
    他感觉周身的血液里似乎爬满了蚂蚁，那种难受的感觉真让他恨不得立刻把体内的鲜血全部放出拿着滤网全都过滤一遍才好。
    李凉冲着伊恩摆了摆手做了个稍等的手势。
    而后他便开始继续猛锤胸膛让更多的黑血从口中喷溅出来。
    粘稠的血液从李凉最终喷出，滴滴答答地落了他一手。
    很快，他手掌的大小就不够了。
    血液由他的手心处向着外面散开，从手掌边缘流出，垂向了地面。
    但这黑血却没有真正的落下，这血液就像他小时候玩过的黏手玩具般有着异乎寻常的延展性。
    站在李凉身后的伊恩几乎都看傻了，此时就算是笨蛋也该知道李凉的发疯跟这黑色的液体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是魔药吗？伊恩心里想。
    但凡跟超凡的力量有所关联，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魔药。
    不过伊恩很快又否定了心中的这个想法。
    他本身就是一个使用魔药的大户，但他却从没见过类似的粘稠的黑色魔药。
    以他在帆城的人脉，就算是新出的魔药他也不至于毫无音讯。
    而且李凉的身份别人不知他却是一清二楚。
    一个外城的苦力罢了，李凉想要进入中城都得依靠他的人脉关系，如果这样的人都能搞到魔药，那魔药早就在帆城中烂大街了。
    所以，这黑色的黏液绝对不会是魔药。
    可不是魔药又是什么呢？
    伊恩眯起了双眼，一个不好的猜想掠过了他的脑子，随之而来还有猛烈加剧的紧张和恐惧。
    看着李凉手中越积越多的液体，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霎那间，伊恩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他的喉结不安地上下滚动着，喘息着的鼻孔张开了老大听起来就像个破旧的风扇。
    他的右手不自觉地摸向了腰间的火铳，左手则摸向了短剑。
    这一刻，伊恩变得甚至比在甲板上时还要害怕。
    李凉的咳嗽持续了好久，直到他胸口的烦躁感彻底地平复下去他才有了说话的机会。
    此时，他右手中的黑液此时已经堆积到隆起，那奇怪的触感让他觉得自己正握着一滩韧性十足的烂泥。
    李凉厌恶的将黑液拿远，黏在他口鼻间的些许黑色细丝也随着黑液的拿开而一起揪了过去。
    “呼......”李凉平复好心情，长出了口气。
    没了黑血的影响他终于感到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一转头，李凉就看到了站在屋子一角如临大敌的伊恩。
    “用不着这个样子？”李凉赶紧将手中的黑夜放入怀里，并借着衣服遮挡的时机收入了背包。
    “看，我没事了。”
    李凉跳了两下，一副很轻松的样子。
    但伊恩警惕的表情却丝毫未变，他甚至掏出短剑遥遥地逼着李凉。
    “说！那是什么东西？”他厉声喝问。
    李凉听得出，伊恩不是好奇，而是感到了恐惧。
    伊恩现在甚至比刚刚见到他大杀四方的时候还要害怕，在李凉看来这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如果我告诉你这东西是我不小心沾到袖子上捡来的你信不信。”他回答道。
    面对伊恩的逼问，李凉不仅没感到紧张，甚至还有几分悠闲。
    因为跟之前的海战不同，蛊惑人心，权衡利害这些事情向来都是他擅长的，所以李凉根本不怕。
    伊恩的脸绷得跟鼓面一样，显然他不可能相信李凉的鬼话。
    “你看，说了你又不信。”李凉无奈地摊了摊手。
    事实上他也算不得是说了假话，因为这黑血最开始就是他在参加通灵侦探的剧本时不小心沾上到袖扣上才得来的。
    而且李凉根本不相信伊恩会因为这黑血的事情跟他闹掰。
    他们此次合作的重点是帮伊恩找出低语号上潜伏的凶手，只要这个目的还未达成他自信伊恩不会对他心生歹意。
    “再者，黑血到底是什么对你也没那么重要吧。”李凉继续说。
    “你找我来的目的是帮你抓凶手，可从出海到现在这个凶手却再也没有漏过头。”
    “如果我猜测不错的话，他应该是把击杀你的时间定在了回程。”
    “没了海战的压力，还可以独揽功劳，再加上你之前那种肯定的态度，我相信在我们返回帆城的途中他一定会对你出手。”
    “所以你现在比之前更需要我。”
    李凉将双手往脑后一兜，自信地仰坐在了椅子上。
    他的话让伊恩的表情一阵变换，那张脸时而犹豫时而阴寒似乎伊恩的内心正在做着剧烈的挣扎。
    末了，他终究还是狠狠地将剑往地上一丢，神色难看地道：“遇上你我真是倒了大霉。”
    “嘿嘿，那还不是你心甘情愿的，别忘了我之前可还救过你的命呢。”李凉嘿嘿直笑，他早就料定了会是这种结果。
    “不过有一点我还是得提醒你。”伊恩用颇为担忧地口吻说。
    “虽然眼前的事情让你给应付过去了，但回到帆城你说不定会有更大的大麻烦。”
    “什么麻烦？”李凉有些不解地问。
    “我已经告诉卡尔曼我服用的是魔药，相信这个借口很快就会在水手里传播开。”
    “而且我还是击败了敌船，立下了功劳，保住了一船的水手。”
    “对我这种有功之臣，帆城总不会卸磨杀驴吧。”
    但伊恩却对李凉摇了摇头。
    “跟你的功劳没有关系。”他说。
    “虽然我不知道你吐出来的那摊黑乎乎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但它毕竟是从你身体里出来的，看起来就像是你的血液。”
    “而在帆城，黑色的血液向来预示着不祥。”
    “不祥？能具体说说吗？”李凉好奇地挺直了腰背，他感觉自己似乎隐隐地触碰到了帆城的某些核心。
    伊恩看了看李凉，他挠了挠头皮，皱眉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将实情给道了出来。
    “这事涉及内城的海神教，但说白了也不是什么特别隐秘的事情。”，伊恩虽然嘴上这么说却还是压低了声音。
    “据说十几年前教会内部发生过叛乱，事情的起因便是有一部分教士偷拿了教会的海神之血试图用它控制帆城。”
    “虽然那些教士最终还是被海神会的主教伊比利斯联合其他三位船长给镇压住了，不过
    自此之后海神之血就被教会冠以了引诱之血的名头，被教会给彻底封印了起来。”
    “而且之后一年里教会都在对内外成的水手进行搜查，以确保海神之血没有外流。”
    “那一段时间里，帆城当真是死了不少的倒霉蛋。”
    伊恩说完就看向了李凉，目光扫过他的右手时总是会显得不太自然，就像是看到了教会屠刀下的漏网之鱼。
    “据教士们所说海神之血就是黑色的，而且那份搜查至今依然有效。”
    “原来是这样，那还真是不妙啊。”李凉眯起了眼睛，脑中已经开始了极速的思考。
    只不过他想的不是如何解决教会的问题，而是在思考教会跟夜魔的关系。
    夜魔止血和海神之血居然都是黑色的，这是不是说明教会信丰的海神就是夜魔或者是夜魔的某个信徒呢?
    如果教会是夜魔的信徒，那这片与世隔绝的迷雾海域为什么会存在，自己为什么会到达这里，是不是他目前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夜魔的试炼呢？
    又或者说，这片迷雾海域是一片监牢，其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惩罚不忠的信徒，而自己的到来只是一个凑巧？
    可转念一想李凉又觉得不对，夜魔之血的负面效果会让人嗜血残暴，可这坐落在内城的海神教似乎一直都是老老实实地并没有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罪恶。
    难道说这海神之血跟夜魔之血并无本质上的关系？
    ......
    一瞬间各种念头充斥了李凉的大脑，可惜地是目前他获得的资料实在太少以至于他暂时还想不出个头绪。
    “喂，你也不用太害怕。”伊恩见李凉的眼神发直以为他在担心回到帆城后的生活。
    “在我之前应该也就只有卡尔曼看到妳咳出的黑血了吧。”
    “只要我们在回城之前把他除掉，你担心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
    “这点我可以帮忙，只要你确保不会用那种黑色的东西控制我。”伊恩半开玩笑地说。
    在伊恩的视角中卡尔曼依旧最有可能是凶手。
    如果这次探海真的没有凶手跳出，预防起见，伊恩也会找个机会除掉卡尔曼。
    所以他说会帮李凉不过是是顺手而为。
    “以后再说吧。”李凉不置可否地摆了摆手。
    在他看来卡尔曼这个人还挺可靠的，所以他暂时还不能确定卡尔曼是否真的是预谋造反的凶手。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
    “进来！”李凉高喊了一声，而后便见纳什探头探脑地钻进了屋里。
    “船长。”纳什走到李凉面前深鞠一躬。
    他的模样要多真诚有多真诚，态度简直恭敬到了极点。
    这种情况在纳什这种混不吝的人身上可不多见。
    他这种前倨后恭的态度也是实实在在地让李凉的暴行给吓怕了，他性格里确实有叛逆的一面，但他脑子却没有缺弦。
    “说事。”李凉直接吩咐道。
    “是船长。”纳什再度鞠躬，而后才直起身子。
    “大副让我过来问问，双鳍号的代理船长该委派给谁，还有就是那副奇怪的铠甲该怎么处理。”
    双鳍号上的海盗如今已经被囚禁了起来，想要将它带回帆城就需要分派一批船员以及委任临时的船长。
    这些都是船长具有的特殊职权，卡尔曼虽然任了代理船长的职位，但在这些方面他是万万不敢越权的。
    还有就是那副蒸汽机甲，这东西威力巨大，杀伤力惊人，卡尔曼在帆城从来没见过这种武器，因此也不好妄做处理。
    李凉听完了纳什的问题后便朝他挥了挥手。
    “你先出去吧，这些都是大事，我得好好想想。”
    “之后你也不用来了，等我想好了我不会让杰斯特出去告诉卡尔曼的。”李凉指着伊恩说。
    “是。”纳什点头哈腰，倒退着离开了船长室。
    可他刚一开门就立刻换了一副面孔。
    “妈的，再这么干下去迟早得吓死老子。”纳什直起身子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汗珠。
    “真他娘的，怎么就有这种变态。”
    “还是帆城里好，最好能赶快回去，我一回去就得找人从这破船上离开。”
    “亏我来之前还以为这是一个好差事。”
    纳什一个人站在甲板上絮絮叨叨，满嘴的都是后悔和埋怨。
    到低语号上任职可是他花了不少心力才谋求到的，本来是指着能出来探海发财，可现在看来还是他个小命更加重要。
    “纳什！在哪墨迹什么呢？还不过来。”卡尔曼见到纳什出现立刻向他命令道。
    委派船长的事情刻不容缓，他得尽早知道李凉到底下达了什么命令。
    “狗仗人势。”纳什听到卡尔曼的声音不满地嘟囔着。
    可他却表面上却做出了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向着卡尔曼急急地跑了过去。
    船长室内，李凉和伊恩之间的谈话终于过度了到了第二阶段。
    “选人吧你，看看把谁从船员里摘出去合适。”李凉太极拳一打将问题全部推给了伊恩。
    伊恩略微凝神思考了一会道：“让坎多过去吧，船上资格最好的的水手总共就三个，而且他又负伤最重，里应多拿一份功劳。”
    在海战中，通常只有即将升任准船长或是极有前途的士官才能领到成为俘虏舰船代理船长的资格，这是一份荣耀，也是一份实实在在的功绩。
    “另外，低语号上的老水手也要给他派过去一些。”伊恩继续道。
    显然伊恩的这次指派并不单纯，话语里多少还透漏着点想要分散水手的意思。
    而且坎多已经受了重伤，根本无力指挥，到时就算老水手们想要造反也找不出来个领头的。
    伊恩这手算计倒是巧妙。
    “可别分走太多，不然我怕那个凶手不敢动手了。”李凉在一旁提醒道。
    “嗯。”伊恩微微点首，脑子里迅速地盘算着怎么分配人手才合适。
    “还有就是那套奇怪的蒸汽机甲，那玩意可算得上是一件杀器了，你打算怎么处置？”李凉不好在人员分配的问题上多做口舌，便将问题转移到了蒸汽机甲上面。
    “蒸汽机甲？你说贝索斯控制的那个奇怪的东西？那东西不是让你搞坏了吗，还能怎么处理，扔掉就是了。”伊恩觉得李凉的问题真是有够奇怪。
    “什么...扔掉？你不知道那玩意的价值吗？那可是...”李凉十分诧异地说。
    可看着贝索斯那疑惑的眼神他忽然明白了过来。
    “帆城不会没有这种机甲吧？”他问。
    伊恩果然摇了摇头说：“没有，我也是头一次见这么奇怪的东西。”
    这就有意思了，李凉嘴角忽然勾勒出了一个笑容。
    他觉得这座帆城简直是越来越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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