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圣心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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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玄诚在光德坊动手的同时，西市放生池北面，一家名叫“潇雅轩”珠宝商号，七个黑影正在靠近。
    放生池北面的店铺靠近坊墙，所以这附近的店铺都只有南面开门迎客，北面要么仓廪库房，要么是牲口圈，铺子北面除了自家店面的伙计，很少有人过来。
    此刻月上中天，除了牲口棚里牛马偶尔发出的叫声和放生池里虫叫蛙鸣，再无一点声响，几个黑影从坊墙上悄悄滑落到地面。
    黑影个个动作敏捷，从不同方向靠近“潇雅轩”，他们的位置很有讲究，每两个黑影间相距都在十步左右，这个距离保证了同伴之间在月光下可以看清对方，一旦两边同伴出了状况，旁边的人随时可以支援，显然这伙人之前做了周密的演练。
    一个黑影从身后抽出一支弩箭，熟练的装在手弩上，他看向左右，两边的黑影也完成了装填，这黑影火折子一晃，点燃箭镞，随即，一道火光从手弩飞出直奔潇雅轩，与此同时，另外六道火光也飞向潇雅轩。
    西市的店铺多数是木结构，易燃，很快，潇雅轩就笼罩在火光中。
    没过一会，几个黑影便从火中冲了出来，但等着几个人，不是逃命的机会，而是黑暗中闪着寒光的弩箭。
    眨眼间，四个人中箭倒下，还有两人多跑了几步，但很快就被射成了刺猬。
    外围的七个黑影看着熊熊火光，直到确认不会有人逃出来，这才消失在黑夜中。
    一个时辰后，青鸾走进东方云的密室时，恰好羽鲲也在汇报：“一切都如门主所料，四海盟在光德坊那个堂口被端了，但不是兴开盟的人动的手，而是长安令郑玄诚调集了万年县的不良人和禁军干的，不过四海盟的人也真不含糊，禁军死伤了几十人才拿下，而且没抓到一个活口。”
    “抓没抓到活口倒在其次，”东方云并未流露出半分喜色：“光德坊的宅子是四海盟在京里最重要贼窝，没了那里，四海盟伤了元气，一时半刻难以恢复。这笔账，他们肯定要算在兴开盟的身上了。这一点在后面的棋局中尤为重要。”说着，东方云转过头问青鸾：“顺利吗？”
    青鸾点头：“没留一个活口，有两个人，我特意放他们跑出来很远才射杀的。嗯……”
    东方云见青鸾欲言又止，笑着说：“还有别的事？”
    青鸾犹豫了片刻说：“门主，有个问题我憋了很久，还是忍不住。赵三娘去密室盗鱼符那晚，我提前在密室里放了奏本和三个鱼符，赵三娘暴漏后，我本想返回密室取回东西，可是回去后我发现鱼符和奏本都不见了，她带走奏本我不意外，但三个鱼符都带走我认为不合理，如果她没都拿走，剩下的鱼符应该是被别人拿走了。”
    东方云皱眉：“如果她只拿走一个，就说明魏王府里还有其他人安插的卧底。但也不排除三个都是雨燕拿走的。”
    魏王府里还有其他的卧底，东方云一点也不意外，只是这个卧底是在为谁效力呢？
    反复思量后，东方云认为这只是个小插曲，并不影响整盘大局，他在长安的部署都已完成，就等洪州的消息了。
    房遗直一气呵成写完了奏本，之所以如此顺畅，源自昨晚父子二人那一番深入的交谈。
    房遗直将案件中的诸多疑点毫无保留的和盘托出，末了又说：“我怀疑这里面有阴谋。”
    房玄龄翻看着侯君集的奏本：“这是侯君集的字无疑，别看他一介武夫，这几年的字也的越发有模有样了。”随即掂量着铜鱼符：“这是河南府的兵符，有了这个，就能调动洛阳的兵马。做的真是栩栩如生，足以以假乱真了，你若不说，连我都以为是真的。”
    房玄龄沉吟良久，不疾不徐的说道：“我从武德初年便追随当今皇上，深知他是几百年难遇的雄才大略的英主，当年南征北讨，只觉得他临机专断用兵果决，平定天下后，又能礼贤下士延揽人才，待他执掌天下后，又觉得他胸怀伟岸能包容乾坤，这些年，越发觉得他帝王心术君心难测，所以如今为父我是年纪越大，越有如履薄冰之感。”说着，房玄龄重重的叹了口气。
    “你要知道，皇帝器重你，对你屡屡破格升迁，并非是你才学出众，”房玄龄的目光越发深沉：“其中有一半是因为为父，但皇上器重你，升你的官，你不能不报答皇恩，所以你尽忠职守是应当的。但此事牵动朝局，尤其根据你的分析，案情里还有重重疑点，所以你在上报时务必要讲究策略，调查过程和收获要如实详述，要把你如何部署如何放出诱饵如何收网这些，说实说透，要让皇上看到你勤劳王事，一心为朝廷分忧解难，是个能担大任的青年才俊，不是靠父亲荫庇上位的纨绔。但案情里的疑点万万不能写，不能留下只言片语，要面圣时口头密陈，而且只能说给皇上一人听。”
    把如何办差大加渲染以标榜功劳，这些都是官场的表面功夫，房遗直自也心中有数，但案件中的疑点却不写，这点房遗直却一时没想明白，“为什么不写疑点，那才是我真想对皇上说的？”房遗直忍不住问出口。
    “你知道将来是谁坐上那御座吗？”房玄龄反问，见儿子还在懵懂，便继续点拨他：“魏王觊觎储君之位不仅朝野皆知，皇帝也知，为什么皇上不让魏王前往封地就藩？很显然，皇帝心中也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改立魏王。如果从一个月前的形势看，魏王入武德殿，势头正猛，圣宠优渥，迟早会取代太子之位。可前几日皇帝让你暗中调查与魏王往来的官员及其子弟，还弄得人尽皆知。你以为魏王被你们密查，真是宫里的内侍说走了嘴漏了风声？如果皇上真想保密，为什么不让你一查到底，为什么还要中途换人，经手的人越多，就越难保密，这点不光你知道，皇上更知道。所以魏王被查的事，多半是皇上故意让泄漏的，皇上此举，也有暗中敲打魏王的意思，他在防范魏王势力做大，从这个角度看，现在皇上还有犹豫，圣心难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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