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夜会政事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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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门下省无异议，则诏敕自中书省定旨，门下省审核通过，即送尚书省执行。皇帝的诏命，在“敕”字之下，必须同时加盖中书门下两省的印，否则便是无效的。
    为了提高办事效率，减少推诿扯皮的行政流程，唐代在三省制基础上逐渐衍生出政事堂制度。皇帝有旨意，门下和中书省须举行联席会议，宰相们聚在一处讨论皇帝诏命，商讨出一致的结果，然后中书省拟稿，送皇帝画敕，门下省覆核，这就大大提升了效率。
    联席会议中书门下两省的长官和侍郎均要出席，举办会议的场所称为政事堂，能参加政事堂联席会议，才是宰相。尚书省是执行部门，按流程尚书省长官可以不参加政事堂会议，所以严格意义说，尚书令和左右仆射算不上宰相。自李世民担任尚书令后，唐代再不设尚书令，所以两个副手仆射便是尚书省的最高长官。但唐初尚书省左右仆射多有兼职，加上“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或“参知机务”的职衔，就可以参加政事堂会议，就是真宰相。
    唐初天下未定，四方多有战事，时有战报和紧急政务星夜送达，皇帝必须连夜处理后，三省发出政令执行，但紧急政务也不是天天有，不可能所有宰相都苦巴巴的996干熬着加班，所以政事堂便只留一名宰相夜间当值，如遇紧急军情或政务，连夜送进宫，得到皇帝明确指令后，连夜拟旨、画敕、覆核一系列流程走完，便落地执行。
    贞观五年平定突厥之后，天下大定，紧急军情少有出现，政务也多在白天解决，所以宰相值夜只是因循惯例，并没有真正紧急的事务要处理。
    尉迟宏本就是监门卫的人，把守中书省大门的监门卫卫兵都认得尉迟宏，所以尉迟宏象征性的出示了腰牌，就被放了进来。
    二人走到中书省正堂门口，恰好碰见通事舍人郑山雄，郑山雄是郑仁泰的小儿子，今年整二十，靠着父亲的荫庇在中书省混了个通事舍人的差事，负责往来宫内和各衙门间递送公函文书诏命之类的，郑山雄和尉迟宏都是功臣勋贵子弟，平日里极熟稔的，见了面笑着打招呼：“听说你去了凌云台，怎么样？”
    尉迟宏见是熟人，便也笑着说话：“这就要回左监门卫了，还干老差事，以后少不得见你老郑。”他心里有事，不愿跟郑山雄说太多，便直接问：“岑相公在里面吗？”
    郑山雄下意识的看了眼尉迟宏身后的东方云，他没见过东方云，看架势尉迟宏要带生面孔进去，生面孔又是一身布衣没穿官服，知道必然有事，只笑着拦了一句：“有事，也不急在这一时，稍等会吧。相公正在用饭，他忙了一天，难得清闲一会。”
    尉迟宏知趣的一笑，站在原地等。郑山雄此时也没要紧公务，又有心从尉迟宏处套点小道消息，便陪同站等，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说了几句不打紧的话，突然话锋一转问：“听说房将军被免职了，是真的吗？”
    尉迟宏点头。
    “听说是因为用兵方略的案子没办好是吗？还有说牵扯到魏王了，是真的吗？”郑山雄压低声音问道。
    尉迟宏虽然知道一点内情，但并不了解全局和细节，况且他知道此时干系太大，唯恐言多有失，便没接话。
    郑山雄不死心，接着问：“在魏王府真的找到了兵符和用兵方略吗？凌云台真的在魏王府里安插了密探？”
    尉迟宏斜眼看了看郑山雄，他平日里只觉得郑山雄不过是靠着其父郑仁泰的威名在衙门里混日子的纨绔子弟，今日一看，竟不啻一名不知进退的长舌妇，自己摆明了不愿意谈敏感话题，郑山雄却还在不停的追问，说简单了是没心机，说得严重些，私下议论谋逆大事，其罪可诛。
    尉迟宏越想越觉得郑山雄面目可憎，要不是看在其父郑仁泰的面子，尉迟宏早就冷脸呵斥了，好在尉迟宏没忍太久，在他情绪爆发之前，一个杂役端着一个大条盘往外走，条盘上是岑文本吃剩的饭菜。
    尉迟宏就像得到了解脱，赶紧走向端条盘的杂役，假意看条盘里的东西，嘴里还说：“我也瞧瞧宰相当值的小灶吃啥。”
    这是大伙房给当值宰相单独备的饭，一荤两素三菜一汤，虽不丰盛却荤素搭配得宜，一大碗鱼羊汤喝了不到一半，一盘凉拌胡瓜几乎吃完，一盘蒸秋葵剩了不到半盘，一盘清炖羊肉算是荤菜，也吃的有限，主食一碗粟米饭倒是吃了干净。尉迟宏听说过岑文本书生本性讲究节食惜福，饮食素来清淡，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他本意也不是看剩饭，借故问那杂役：“岑相公在干嘛？”
    那杂役小声回了句：“相公在读书。”
    “我进去了。”尉迟宏跟郑山雄礼节性的招呼一声，便示意东方云跟自己进去。
    岑文本确实在看书，尉迟宏走进正堂的时候，岑文本正端着一本吕氏春秋认真的读着，见有人进来，岑文本下意识的放下书，还没看清来人便问道：“有紧急公务？”
    尉迟宏略显尴尬，在宰相办公的政事堂，请托钻营私事，无论如何算不上光彩的事，所以说话便不太利索：“在下是监门卫郎将尉迟宏，见过相爷。这位……东方云，是……是……在下的朋友，要参加今科考试的。”
    东方云却毫不做作，大大方方的拿出一样东西，双手恭敬的呈送到岑文本面前，不卑不亢的说：“请岑公指正。”
    唐代不像明清两代对应举考试的士子严防死守，考试前找关系走门路，考试前给考官看以往的诗文，增加印象分希图关照，在唐代是寻常事，大多数考官都不忌讳这种事，相反，如果考试前就能深入了解到考生平时的才学底蕴，考官甚至认为这是更全面的了解应试考生的很好途径，所以考生在考试前请托考官，在唐代是不犯忌讳的，就连李白杜甫李贺韩愈这些诗词仙圣千古文豪也不能免俗。
    岑文本已知二人来意，也不看那行卷，只是打量东方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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