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石头记

    世人都有惰性，常盼不劳而获。
    但是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如果真的，或许可能是包着糖衣的毒药……
    ……
    川陕道蒯州境内有一条古老山村，名为三合屯。
    屯里有一懒汉名曰裴光。
    或者是老爹取名字的水平不够，又或者是前世遭的孽未还清，自打裴光出世之后，本来就一贫如洗的裴家是名副其实地赔光光。
    要说裴光此人虽自小就懒惰成性，但是长得英俊潇洒，又能说会道，天生就讨女人欢喜，也正是靠着爹娘给的一副好皮囊，裴光整个青春期过得还是很滋润的。
    但是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
    吃软饭终究得靠青春本钱，人一旦过了三十岁，长得再好看，如果没有保养无道，终究颜值会断崖式滑落。
    这不，曾经对裴光爱不惜手的大姑娘小媳妇们见他容颜走相，逐渐开始生出厌恶之心，再加上这年头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参差不齐的俊美少年。
    一代后浪推前浪，裴光没人家年轻，没人家帅气，简单概况就是失去了核心竞争力。
    所以啊，年老色衰的裴光就无奈地从小白脸行列里失业了。
    只是当一个人尝过不劳而获的滋味后，再想脚踏实地地勤恳劳作生活，怕比登天还难了。
    裴光五体不勤，又不愿劳作，所以一下子从天堂掉下地狱，日子过得极其窘迫。
    即使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落魄生活，裴光也依旧我行我素。
    就在他即将饿死之际，却让他碰上一桩奇事。
    事情要从三天前说起，那天已经饿了一天一夜的裴光实在前胸贴后背，再加上无米下炊，百般无奈下，只好动身前往后山去采摘野菜充饥。
    这年头物资匮乏，再加上百业萧条，凡是能吃下肚的物资都早被饿红眼的村民扫荡一空，山林里哪里还会有野菜等着他裴大爷去采摘。
    有气无力地在后山瞎晃了半天，裴光理所当然地一无所获。
    就在他暗骂倒霉，准备回家喝点凉水睡觉熬过今夜再做打算时，无意间在路边灌木里踢出一块石头。
    石头不稀奇，漫山遍野都是，即使丢在路边也无人问津。
    但是奇就奇在，那块黑不溜秋的石头被踢得在地上滚动时，居然发出人声的惨叫。
    这可把裴光吓得三魂不见六魄了。
    偏乡僻壤本就愚昧迷信成风，这里的人们从出生开始就对各种稀奇古怪的志异怪谈耳濡目染。
    骤然遇到一块会说话的石头，裴光哪能不往山精野怪那方面去想。
    要知道在故事里的山精野怪可是极度凶残，以人为食的！
    裴光虽然懒惰，但是他不傻，也没有活够呢。
    碰到这种情况，他第一反应就是快跑！
    然而就在他刚迈步的一瞬间，那怪石的第二句话就让他挪不动脚。
    「哎哟，莫怕莫怕，本座还是此间山神，你我今日有缘，本座欲赠你一桩富贵，取与不取就在你一念之间。」
    要说裴光的脑回路确实新奇，换作别人遇到这种离谱诡异的情况，早就慌不择路地跑了。
    但是裴光没有！
    他一听到有富贵相赠，顿时就像被戳中了痒处，神使鬼差地停下脚步回头讶声问道，「你，你说的是真的？」
    志异怪谈之所以是志异怪谈，其实最精髓的就是在一个怪字之上。
    要知道那些荒诞离奇的故事里也不全是恐怖的，其中还有不少关于奇遇的故事。
    例如穷小子遇到天女下凡，两情相悦最终长相厮守。
    又例如傻小子洪福齐天，无意间救了遇困的精怪，事后被回报泼天财富。
    反正这种异想天开的故事多不胜举。
    所以裴光第一反应就是：
    还有这种好事轮到我？
    「是的是的，神是不会骗人的，你我有缘，本座想赠你富贵，如何？」怪石又开口道。
    做梦都想遇到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裴光哪里会拒绝，当即忙不迭地点头，连声答应道，「当然当然，白给的富贵谁不要谁就是傻子！」
    怪石这便说道，「那行，今夜三更时分，你一个人来后山，准备一只三年的大公鸡，半扇五花肉，三尾半斤重的鲤鱼，把贡品放在地上朝东方磕三个响头，然后大叫一声：‘胡英二姑奶万寿无疆，，翌日便有富贵主动上门。」
    一听条件如此苛刻，原本满心期待的裴光不由得有些打退堂鼓。
    在他想来，劳资如果有钱买那么多大鱼大肉，还特么用得着求富贵吗？
    简直搞笑！
    似乎看出裴光心中的犹豫，怪石继续蛊惑道，「你试想一下，贡品虽然繁多，但是不难搞到，你完全有能力准备好，但是天赐富贵的好事可不常有，错过了今日，或许往后余生你都不能再碰到了。」
    「具体如何，全在你一念之间。」
    本来有些动摇的裴光被这么游说后又开始行动了。
    怪石说得对啊，贡品虽多，但是也值不了几个钱，如果他裴光死皮赖脸地去缠去借，还是有能力筹齐的。
    但是奇遇一旦错过了，万一是真的，日后岂不是悔断肠吗？
    不管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拼了！
    大不了把最后一点家当都变卖抵债，反正情况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是以。
    裴光下定决心赌一把，咬牙发狠道，「好，我都依你，如果你敢骗我，劳资非把你这破石头挫骨扬灰不可！」
    怪石乐呵呵笑道，「放心，神是不会撒谎的，你尽管去安排，恭喜你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就这样，财迷心窍的裴光匆匆赶回村里，发挥三寸不烂之舌，死缠烂打地从村里乡亲们手里扣出半两银子，就迫不及待地去市集采购物资。
    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前筹齐活了怪石要求的贡品。
    万事俱备，只等夜幕来临。
    左等右等，好不容易从等到二更天，早就坐立难安的他不愿枯等，匆匆忙忙地带上东西赶往后山。
    在度日如年的煎熬中，苦思冥盼的三更天终于到来。
    生怕错过了时辰，裴光把大公鸡、猪肉、肥鱼依次摆放在地上，诚心诚意地朝着东方连磕三个响头，紧接着用生平最诚恳的语气大吼一声：
    「胡英二姑奶万寿无疆！」
    吼完后，什么都没出现，树冠上适时飞过几只夜鸦，呱呱怪鸣，似在嘲讽裴光是个傻瓜。
    意识到自己可能被戏耍了，裴光不由得恼羞成怒地抓挠头发。
    可惜怪石早就不见踪迹，即使他想算账也没有办法。
    本着即使止损的原则，裴光垂头丧气地装好贡品回家，打算明天再好好吃一顿弥补心灵的损失。
    然而才睡下一会，他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
    一晚上的郁闷无处发泄，再被打扰了好梦，暴躁的裴光拎着刀子冲出门，就要与人拼命。
    然而门一打开，发现外面空无一人。
    乌云蔽月，夜风吹拂，裴光猛地一机灵，还以为遇到恐怖的鬼敲门，立时心惊胆战地想回去。
    不料转身的瞬间，他脚下像拌到什么，趔趄之下差点摔倒。
    低头一看，他顿时就目瞪口呆。
    因为地上清清楚楚地摆着一块金灿灿，拳头大小的狗头金。
    裴光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块的金子，一时间就被晃花了眼，不可置信地弯腰捡起地上的大金块。
    感受着手里沉甸甸的金子，裴光不由得心花怒放。
    是真的是真的是真的！
    刹那间他被狂喜冲晕了心神，又哭又笑。
    事后金子自然被他变换成一笔不菲的钱财，过了一段时间逍遥自在的好日子。
    但是好景不长，不事生产又挥霍无度，再多的钱财都是无根浮萍，才过了一年半，那笔横财就被裴光挥霍一空。
    人的**是无法满足了，尤其是尝过了甜头。
    即使裴光知道志异怪谈不宜沾惹过甚，但是架不住欲壑难填，败光家财后他又把注意打到怪石身上了。
    怪石仿佛未卜先知般在后山等着他。
    依旧还是很好说话的和气模样，但是这次要求的贡品却有些为难。
    一头牛，十头羊，五十头猪。
    只要准备好贡品再喊一句‘胡英二姑奶万寿无疆，，便能再赐他富贵。
    这次裴光不再迟疑，很快就按照怪石吩咐准备妥当。
    神圣仪式过后，裴光如愿得到一块价值连城的红宝石。
    靠着这块宝石，裴光又过上三年无忧无虑的生活。
    但是接下来的剧情还是一样，三年后裴光又再次一贫如洗。
    走投无路的裴光再次求助于无所不能的怪石。
    只是这次的交易到底成功与否，没人能知道。
    不过如今街道上多了个整日疯疯癫癫的傻汉子，时常语无伦次地述说着关于许愿怪石的传说。
    「公子，那人好可怜。」
    集市食肆里袁玉堂一行人正在享用午饭，望着街道对面那个痴傻疯汉被无赖戏弄，兰溪不忍地同情道。
    袁玉堂不屑地放下筷子，淡淡地说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只看到他如今的落魄潦倒，却没考虑他不劳而获时的得意忘形，这样是不对的。」
    兰溪委屈巴巴地哦了声，顿了下又兴致勃勃地问道，「公子公子，那你觉得他说的那个关于许愿怪石的故事是真是假？」
    袁玉堂摇头晒笑道，「是真是假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做人要脚踏实地，如果老想着不劳而获，终究还是会自食其果。」
    兰溪可爱地吐了吐舌头，便不再言语。
    这只是他们旅途上遇到的一个无聊小插曲，真相如何，谁又会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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