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聂家有女初长成

    太康十八年，六月十三。
    经过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袁玉堂一行人终于进入懈州境内。
    懈州往西一百五十多里，就是郭北县。
    郭北县兰若寺群妖汇聚，凶厉异常，即使是人仙境的李燕二人与堪比人仙的袁玉堂也不敢小觑。
    考虑到会有一场恶战要打，自从进入懈州境内，三人就有意识地开始养精蓄锐。
    这天赶了一天路，人马皆疲。
    眼瞅太阳也快要落山了，听路过的樵夫所言，前方几里外有一聂家庄，家主聂员外颇有仁义之风，喜交天下朋友，或许可以借宿一夜。
    能有瓦遮头，谁也不想风餐露宿，特别是车里还有女眷，所以袁玉堂当即决定前去聂家庄借宿。
    快到聂家庄时已经完全天黑，望着夜幕下占地极广，高墙广筑的庄子，袁玉堂莫名感慨。
    看来这聂家庄虽然名为村庄，实则是一个私人堡垒，畜养私兵，庄主说一不二，俨如割据一方的土皇帝。
    刚靠近高达一丈的土墙一箭之地，墙垛上突然燃起火把，十多个精悍凶戾的壮汉张弓搭箭，凌厉地警告道，「来者止步，聂家庄深夜不欢迎任何外来客人，速速退去！」
    袁玉堂微微一笑，坦然从车辕上跳下来，昂首阔步主动走到火光之下拱手朗声道，「贫道天水绍州景山宗掌门袁鱼机，和好友路过贵地，正逢天色已黑，便厚颜不请自来，恳请大哥通报一声庄主，容许我们借宿一夜。」
    「你个黄口小儿是道士？有何凭证？」方才警告的大汉将信将疑道，虽然脸色已经松弛，但是手中的弓箭却一点没有放松。
    袁玉堂拱了拱手，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度牒，手一扬，轻飘飘的纸张竟然如流星般破空而去，径直地甩到大汉面前。
    这一神乎其神的手段顿时惊呆了墙垛上的十几个大汉。
    要知道度牒没多少重量，想要投掷出一箭之地（约202米），没有超人的手段技巧，根本就不可能。
    袁玉堂露一手之后就倨傲地原地等待。
    为首大汉彻底被征服，诚惶诚恐地抱拳恭声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掌门真人大驾光临，罪该万死！请掌门大真人稍候，小人马上就去禀报！」
    说着连骂带打地呵斥手下放下弓箭，然后火急火燎地前去禀报。
    大约半炷香之后，沉重紧闭的寨门吱呀一声，徐徐地被推开。
    一个年约五十，锦衣玉服的福态中年人率领一众奴仆匆匆而出，快步来到袁玉堂面前深深一鞠，恭敬道，「老夫聂家庄庄主聂三元，见过掌门真人当前，有失远迎，还请多多包涵。」
    袁玉堂打稽首回礼道，「无量天尊，聂庄主客气，深夜叨扰，是贫道考虑不周，还望莫要怪罪。」
    「不敢当不敢当，快快有请，来人，快帮真人拿行李！」聂三元急忙吩咐奴婢们去帮忙。
    进入庄子内部，袁玉堂他们才感受到聂家庄的财大气粗。
    好家伙，这哪里是一个普通寨子，分明就是一个军事小镇啊。
    庄里有练武场、集市、私塾、兵器作坊等一应设施，关上寨门就宛如一个自成循环的小王国。
    正如樵夫所言，聂三元性情非常豪爽热情，一路上对袁玉堂他们关怀备至，嘘寒问暖，热情得有些过头了。
    礼贤下士，必有所求。
    袁玉堂和燕李两人暗中眼神交流，都了然于胸了。
    来到聂三元气派不凡的主宅，短短时间他居然已经准备了满满一大桌丰盛的酒菜，不得不这就是宾至如归的最高境界了。
    宾主落座，饭饱酒足，袁玉堂轻咳一声，起身开门见山朗声道，「聂员外，承蒙阁下盛情招待，大家都是爽快人，若是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可开口，无需客套。」
    聂三元怔了怔，赧颜地笑了笑，颇为尴尬地说道，「掌门真人这是哪里话，有朋自远方来，老夫这庄子能迎来真人这种贵客，乃是蓬荜生辉的好事，哪里敢麻烦真人呢，呵呵……」
    「真的没有吗？」袁玉堂似笑非笑地问道。
    聂三元犹豫再三，脸色垮下去，垂头丧气地羞愧道，「说来惭愧，老夫……老夫还真有一个不情之请……」
    袁玉堂收起嬉皮笑脸，正色道，「员外但说无妨。」
    聂三元幽幽一叹，却没有立即说出请求，反而向下人吩咐道，「去把小姐请上来。」
    袁玉堂没有多嘴，静静等待。
    片刻，下人便领着一个白衣少女款步而来。
    袁玉堂不经意间抬了下眼帘，不由得惊住了。
    那一袭白衣如冷烟蔽月华，不染尘世雪霜。
    少女身白衣胜雪，轻纱薄透的衣料隐约可见婀娜多姿的身材曲线，五官精致如画，气质空灵飘逸，宛如不似人间的下凡仙女，尤其是她眉宇间那抹淡淡的愁绪，平添了几分楚楚可人的动人气息。
    「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古人诚不欺我，世上真有国色天香的美人儿。」
    袁玉堂看痴了，情不自禁地将心里话脱口而出。
    聂员外先是得意一笑，旋即又开始唉声叹气，招了招手道，「小倩，过来见过袁掌门和他的朋友。」
    小倩二字犹如五雷轰顶，一下子就把袁玉堂从痴迷中震惊醒来。
    聂员外的女儿小倩？
    聂小倩？
    不会这么巧吧？
    袁玉堂越看越心惊，记忆中已经有些模糊的女鬼小倩形象似乎与眼前的绝美少女高度融合，仿佛如出一辙。
    聂小倩不知袁玉堂心中所想，巧笑嫣然地一福，声如出谷黄莺般轻声道，「民女聂小倩见过袁掌门，见过各位高人。」
    燕赤霞揶揄地碰了碰失魂落魄的袁玉堂，偷笑道，「怎么着，很少见贤弟你如此失态，莫非是看中这美人儿了？是的话为兄给你做主，保准让你报得美人归。」
    袁玉堂回过神，摸摸鼻子掩饰尴尬道，「燕大哥莫要调戏小弟，方外之人哪能沾惹凡人情爱，莫要再提了，被人听到就不好了。」
    燕赤霞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当即沉着脸道，「贤弟这是哪里话，你们景山宗修的又不是出事忌讳道统，不忌婚嫁聘娶，真动心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两人的窃窃私语引起了聂三元的注意，他颇为紧张地问道，「二位仙长，莫非是从小女身上看出什么祸端了吗？」
    袁玉堂和燕赤霞听到后急忙收敛，轻咳尴尬道，「聂员外见笑了，方才我们只是在讨论一下技术上的疑问，聂小姐面相极好，是有福之人，无需担忧。」
    本来只是胡扯的一句安慰之言，没想到聂员外听闻后脸色发苦地离席而起，来到聂小倩身边，苦涩地长揖到底，焦声哀求道，「求各位仙长大发慈悲，救救我女小倩吧！」
    聂小倩也哀呼一声，泫然欲泣地俯身悲戚道，「求仙人大发慈悲，救救小女子吧~」
    袁玉堂他们大吃一惊，急忙和燕赤霞起身去搀扶聂三元父女。
    好说好歹，方把聂三元父女劝服。
    然后聂三元就长吁短叹地道出事情始末：
    方圆百里都知道聂家有女初长成，国色天香，艳压群芳。
    聂三元得女如此，本来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奈何聂小倩艳名远博，除了吸引来狂蜂浪蝶外，还招来了一桩祸事。
    「祸事？」
    听到这里，袁玉堂收起杂念，仔细地打量楚楚动人的聂小倩一番。
    还没说，这一打量，还真被他发现了不寻常之初。
    只见聂小倩身上缭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阴邪之气。
    聂三元握住聂小倩瑟瑟发抖的小手，叹息道，「且容老夫细细道来。」
    袁玉堂凛然，不敢再出言打算。
    事情发生在半月前。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干燥夜晚。
    那一夜聂小倩在香闺酣睡，迷迷糊糊间做了一个梦。
    梦里好像出现一个风流个傥的英俊男子，自称是来自南屏山的书生，与聂小倩前世姻缘未断，今生欲再续前缘，恳求聂小倩下嫁于他。
    虽然梦中人的思维会比正常时候浑噩，但是聂小倩再迟钝，也不可能素未谋面就答应一个陌生人的求亲，即使是梦里也不可能。
    被婉拒后那英俊书生也不恼，颇有风度地主动告辞，告知明晚再来，一定会用行动打动美人心。
    梦境到此也就结束。
    说实在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境多荒诞离奇，原本这种事情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但是这事奇就奇在自此以后，聂小倩每夜都会梦到那书生，对她死缠烂打，纠缠不休。
    聂小倩一个柔弱女子，哪里经受得住这种惊吓，忍耐几日后发现梦里那书生愈发狷狂，便把事情告诉了父亲。
    聂三元知道后大吃一惊，和一般重男轻女的大户家主不同，他对聂小倩可是疼到骨子里去。
    见多识广的他一听女儿所诉就知道事情不寻常，当即派人请来附近有名的巫婆神汉，和尚道士来帮女儿驱邪。
    不料那些人五人六的所谓高人一听梦中书生自称来自南屏山后，一个个吓得面无人色，说什么都不肯接下委托，屁滚尿流地溜之大吉，拉都拦不住。
    那书生依旧每夜准时入梦骚扰聂小倩，且愈发无礼放浪。
    聂小倩担惊受怕，聂三元也茶饭不思。
    就在昨夜，那书生似乎失去了耐心下了最后通牒，扬言今晚就要强娶聂小倩，不嫁也得嫁。
    走投无路的聂家父女遇上了袁玉堂一行人，自然当做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来看待。
    袁玉堂静静听完后突兀问道，「聂员外，不知那南屏山有何来头？」
    聂员外闻言瞳仁猛地一缩，似乎蕴含着刻骨铭心的恐惧，犹豫再三才惨声道：
    「回真人话，那南屏山……」
    「可是乱葬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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