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入梦

“看这迹象，好像是中中毒了。”
        “饭菜有毒！”
        “这这这我吃了好多了”
        此时店里一共还有四桌客人，见有人质疑饭菜有毒，客人纷纷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甚至有个高瘦的客人，开始伸手指抠喉咙尝试催吐。
        沈言枝背上渗出一层冷汗，她使劲吐了口气，跑过去探了探汉子的鼻息，然后猛地收回手，尽力保持着冷静。
        那大汉死状可怖，黑血黏着鬓角枯草般的头发，紧紧地贴在脸上。
        沈言枝攥着衣角，飞速地思考着对策，只见杜行舟走了过来，抬脚轻轻踢了踢地上的大汉，使他口鼻朝上，然后飞速扫了一眼，悠悠地道：“是南疆曼陀罗。”
        一位客人颤声道：“南疆曼陀罗？菜里为何会有这种东西？”
        杜行舟嗤笑一声，对着那客人翻了个白眼，嘲讽道：“就这种简陋的小店，哪里买得起南疆曼陀罗？南疆曼陀罗服下之后，两个时辰才会发作，这必然是早就在外面就中的毒。”
        郁子都似乎对杜行舟这一番违反纨绔身份的言论习以为常，低声问道：“杜兄，现在要报官吗？”
        【叮！检测到新案情，请宿主破获此案，任务积分值：2790】
        【当前积分值：0】
        沈言枝急忙问道：“我该怎么做？”
        【宿主，您可使用道具“时空油灯”】
        沈言枝急忙跑到柜台里，拿出了那盏青铜油灯。
        【“时空油灯”使用方法：获得一件带有死者气息的物品，将其置于油灯旁边，然后点亮油灯，即可入梦共情。】
        【温馨提示：死者物品需置于油灯光晕范围之内。】
        电光火石之间，沈言枝快步上前，取下了那大汉身上的一张汗帕，悄悄塞到袖子里。
        做完这些，府衙官兵就来了，原来是有谨慎的客人，趁乱跑出去报了官。
        郁子都似乎与官爷相熟，三言两语说明了情况，官兵就把那汉子的尸身抬走了，也没叫沈言枝去问话。
        道着歉送完客人之后，沈言枝一转身，发现杜行舟正戏谑地看着自己。
        “那么污秽的帕子也拿，沈娘子莫非是看上那汉子了？”
        沈言枝自觉方才动作很快，又刻意避着别人，没想到还是被看到了，她暗暗觉得，这个杜行舟绝对不是表面那般草包，至少他不只是个纨绔。
        “那汉子死在我店里，我有责任调查清楚，至于府衙，我信不过。”
        杜行舟开了扇子，若有所思地道：“平常的下毒杀人案，大多是□□之类的药，有钱有门路的，或许能搞到牵机散、鹤顶红之类的，但这南疆曼陀罗，实在是难得，暗市里南疆来的贩子，手里也不过只有几株，这汉子相貌平平，命竟如此值钱。”
        他说得轻松，沈言枝却惊得睁大了眼睛，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唔，沈娘子莫怕，杜兄可是临安第一纨绔，常去暗市淘些外来的稀奇宝贝，知道这些也不足为奇。沈娘子，这道蜜饯排骨可真是人间美味！”
        两人一同望去，只见郁子都已经坐回了桌前，扫荡着那一大桌菜肴。
        沈言枝笑出声来，忍不住问道：“公子不怕有毒吗？”
        郁子都嘴里被饭菜塞得满满的，含含糊糊地道：“杜兄说没毒就一定没毒，如此珍馐，岂可辜负？”
        沈言枝不知该是赞叹他的沉着冷静，还是他那惊人的好胃口。
        又听杜行舟分析了一番，沈言枝天然地觉得，这应该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于是，她起身关了店门，挂出“打烊”的牌子，然后拿出火纸来，对着杜行舟嘱咐道：“我要入定片刻，公子可否帮我看着店？”
        杜行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似乎很有兴趣，并没有多加追问，很干脆地应了下来。
        “噌！”
        沈言枝端正坐下，燃起火纸，轻轻点亮了油灯。
        一豆金黄微光稳稳地亮着，在春日的微风里纹丝不动，浑圆的光晕由内而外，正好罩住大汉的那枚汗帕。
        沈言枝的脸上映着油灯的暖光，她一手托腮，缓缓闭上了眼睛。
        “滴答——滴答——”
        机械钟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愈来愈快，最后仿佛急雨一般，噼里啪啦地敲击着。
        沈言枝头脑嗡嗡作响，灵魂仿佛被抽离一般，眼前全是扭曲的空间。
        “呼——”
        沈言枝像个憋气良久的人，长长地吸了口气。
        “这就是幻梦共情吗？也太逼真了吧！”
        此时，沈言枝正在夜里的御河边行走，低头看看自己，穿着粗布短衣，一身硬块肌肉，不是那中毒的汉子又是谁。
        可以这样说，“时空油灯”的时间回溯功能，使时光倒流到了六个时辰之前，其空间转换功能，又使沈言枝的灵魂意识附着到了那中毒汉子身上。
        也就是说，沈言枝现在是六个时辰前的那个中毒汉子。
        更确切地说，沈言枝在“时空油灯”造出的幻梦里，毕竟在现实时空，沈言枝依然托着腮坐在油灯面前，仿佛入定一般。
        当然，她若是还能看见现实的情景，必然起来会爆锤杜行舟一顿。
        因为在沈言枝入梦之后，杜行舟就搬了个椅子，堂而皇之地坐在了她的旁边。
        他先是摆弄了一番她的发巾，见沈言枝没有回应，就大胆地解下沈言枝的发巾，开始给她编起头发来。
        后来，他又得寸进尺，伸出指尖去捏沈言枝的脸蛋。
        折腾够了之后，他索性也托起腮，歪头盯着沈言枝的脸，嘴角放肆地扬着。
        这边，魂穿中毒大汉的沈言枝正躺在床上，震天价响地打着呼噜。
        进入油灯幻梦，沈言枝便相当于附身中毒大汉，但是无法却控制这具身体，行动都是按照过去的情景完全复制的，六个时辰之前，中毒大汉不知去哪里喝酒了，刚踉跄着走回家，现在已经睡熟了。
        口中鼾声大作，身体动弹不得，头脑却很清醒，这种感觉实在是很奇怪，沈言枝适应了好久，才习惯了这种感觉。
        她无声控诉道：这汉子满身酒气，也不洗个澡就睡，熏死了！
        胡思乱想地终于捱到了天亮，那汉子早早便起了床，吃了两个大馒头，喝了一碗稀粥之后，出门去了。
        沈言枝跟着汉子走，来到了一座山门前。
        漫长的石阶通向山腰，这汉子脚力不错，一直闷头赶路，不时地超过前面石阶上的行人。
        中途，汉子停下歇了歇，无意地抬头向前望了一眼。
        沈言枝抓住机会，通过汉子的目光望去，只见石阶尽头树木掩映中，俨然是一处古朴庄严的道观，牌匾上的字刚劲有力，似乎是“雁清观”三个字。
        汉子入观捐了些香火钱，便跪坐在蒲团上，虔诚地拜了几拜，口中念念有辞，求神仙赐给他个美貌娘子。
        出了正殿，汉子一抬头，果然看到个美貌的姑娘，于是，他就跟在人家姑娘身后，走到了道观后面的花园。
        姑娘低头赏花，汉子则站在一棵高树下隐了身形，痴痴地盯着那姑娘。
        沈言枝也被迫随着汉子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那姑娘，此刻，她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大变态。
        一切为了正义
        过了许久，突然走来一个身穿道袍的人，仿佛是观里的弟子。
        他走到姑娘身边行了一礼，便与她说笑起来，因汉子站的远，道士一时没有注意到汉子。
        同样地，汉子——也可以说是沈言枝，自然也听不清两人的谈话。
        不过通过汉子握紧的拳头来看，那两人仿佛是在谈一些姻缘风月之类的雅事。
        难不成这汉子痴恋那姑娘，而那姑娘却与观中的道士定了情？
        沈言枝下意识地记下了那姑娘的脸，道士一直背对着他们，故而沈言枝看不到他的脸，但是也把他的衣饰也记了个**不离十，尤其是他腰间垂下的一枚玲珑玉佩，图样很是特殊，故而沈言枝简直是把那玉佩的样子刻在了脑子里。
        两人相谈甚欢，然后道士怀里揽着那姑娘，慢慢地离开了花园。
        突然，汉子一拳打到了旁边的树上，沈言枝疼得皱紧了眉头。
        原来在油灯幻梦里，沈言枝的五感是保留的，并且与汉子想通，对于汉子所感受到的疼痛，沈言枝也会原原本本地感受到。
        道士听到动静，转头看了过来，只是匆匆一眼，继而便揽着姑娘走远了。
        就这瞬息之间，沈言枝虽未看清道士的脸，却记住了他那双漆黑的眼睛，以及略显凌厉的眼神。
        沈言枝的灵魂仿佛打了个冷颤，直觉告诉她，这个道士绝对不简单。
        两人走后，汉子留在原地，怔怔地愣了一会神，半晌才转身离开。
        刚来到正殿前的院子里，他便突然被人叫住了。
        “缘主，贫道看你面露红光，近日怕是要有喜事。”
        汉子转过身去，看到了一个穿道袍的道士，他双手合十走过去行了一礼，问道：“大师说的话可当真？”
        那道士合手还礼，缓声道：“贫道亦黎，与阁下有缘，这里有道符一张，赠与缘主，缘主烧了之后和着水服下，便可实现心中所愿。”
        汉子应该是个心诚的人，也没有多问什么，谢过了那道士亦黎，便去观里的厢房，问小道童讨了一碗水，按照亦黎说的，喝了一整碗符水。
        沈言枝觉得，这碗符水简直是比藿香正气水还难喝。
        接下来，汉子便原路返回，路上腹中擂鼓，正好被“沈记饭馆”的活动吸引，便进到店里，点了蜜饯排骨和西湖牛肉羹，结结实实地吃了三大碗米饭。
        六个时辰里，排除沈记饭馆的饭菜，汉子除了晨起吃的面条和稀粥，便是那碗诡异的符水了。
        沈言枝觉得，那碗符水必不简单。
        是道符有问题，还是水有问题？
        沈言枝正思索着，突然一阵眩晕感袭来，全身骨头仿佛都被抽空一般，眼前一片模糊，接下来，就是铺天盖地的疼痛感。
        这是那中毒汉子毒发时的感受，现在，沈言枝也清晰地感受着这极其有层次的痛感。
        汉子倒地身死，沈言枝的时间却仿佛停留在汉子死前的那一刻，疼痛如□□一般，层层袭来，久久不退。
        为什么好像醒不来了？
        似是被困在这具身体里，被困在油灯幻梦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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