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这肯定不是桃桃尿的！是皇阿玛！”胤礽指着锦被上的小地图，一脸羞愤。
        整个人红彤彤，像是煮熟的虾子，眼瞧着就要滋滋冒烟。
        桃墩墩这么可爱，不可能尿床。
        康熙忍俊不禁，抿着嘴努力绷住神色，煞有介事的点头：“传下去！是朕做的。”
        姗姗来迟的梁九功躬身，头都不敢抬，生怕憋不住笑的太开怀。
        他带着宫女快速的收拾现场，在最短的时间内，还两人一个干净温暖的床榻。
        身后的晴姑姑提着一桶水进来，给胤礽过遍水，正要拿浴巾包着，就见康熙大踏步走过来，一把捞起，抱上就走。
        等尘埃落定，也不过用了半烛香时间。
        胤礽乖乖坐在床上，小心翼翼的拿眼角余光觑着一旁的康熙，小脸红扑扑的，还没有从尿床的羞耻中醒过神来。
        他扣了扣肉肉的小手指，决定从心里删除这段黑历史，只要他不记得，那就不存在。
        桃桃就还是高大威猛的桃墩墩。
        康熙看着他神色变换，顾忌着小孩的自尊心，想着他应该心里忐忑，就搂着他睡。
        被搂着的桃桃一个激灵，实在太舒服了。他往怀里又拱了拱，到底扛不住困顿，闭上眼睛又睡了。
        等第二天一大早，胤礽担心康熙泄露秘密，不管他去哪都要跟着，要是康熙横眉冷对，他就眨着长长的睫毛，眼巴巴的看着他。
        没有人能拒绝双眼皮大眼睛的睫毛精。
        康熙也不能。
        “你跟着朕，朕没意见，但是朕这……”康熙一脸憋屈，按了按下腹部。
        胤礽慢吞吞的哦了一声，略微走远了些，见康熙还盯他，就走到门外去。从门缝里露出来一只亮晶晶的眼睛监视。
        能治住他的，果然只有他的崽。
        好在胤礽发现康熙真的没有泄露秘密的意思，这才放心离去，但是他今天不想去找几个哥哥弟弟，他打算去盘公主。
        他在心里盘算，现在宫里有三个公主，分别是荣嫔那的三公主，张庶妃那的四公主，还有布贵人兆佳氏那的五公主。
        他背着自己的双肩包，吭吭哧哧往钟粹宫去，由于他每天都去，荣嫔已经习惯了，早早的备好吃食点心，甚至有点期待。
        抛开太子的身份不谈，胤礽是一个非常软萌乖巧的男孩子，特别的招人稀罕。
        “太子爷来啦，胤祉正在背千字文呢。”
        荣嫔温温柔柔的话听的胤礽桃躯一震，这唇妆精致漂亮美丽的荣嫔娘娘，37度的嘴，是怎么说出这么冰凉的话语。
        实在太卷了。
        胤礽伸出自己肉肉的手指算，“胤祉还是个一岁半的小朋友，真厉害。”
        他表示有被卷到，并且表达清楚自己今天是来看小公主的。
        荣嫔有些疑惑，却还是让人把公主叫回来。
        其实两人已经见过，但胤礽还是昂着头，甜甜的打招呼：“姐姐好，我叫保成，是个小桃子精，特别甜，你要闻闻吗？”
        三公主看着面前的小奶团子，不禁心花怒放，别人家的弟弟会甜甜的叫姐姐，还软嘟嘟很好捏的样子。
        “弟弟真乖。”三公主从兜里开始掏糖给他吃。
        她想想自己那个只会尿床的弟弟，显然面前这个带着奶香味的弟弟更得她心。
        胤礽白白胖胖的小手捏着松子糖，鼓着肉肉的脸蛋，笑的甜滋滋：“姐姐亲亲。”
        “左边亲亲。”
        “右边也要亲亲。”
        三公主一一照做，不光左右脸亲了，还给他额头也附送一个吻。
        胤礽笑的眉眼弯弯，从荷包里抓了一把各色宝石放到三公主手里，这才挥挥手，蹦蹦跳跳的走了。
        乾清宫到钟粹宫的距离倒还好，小短腿倒腾的很欢快，但张庶妃住的储秀宫有些远，桃墩墩走的有些累，鼻尖都沁出细汗。
        “加油！有姐姐亲亲哦。”
        在这种信念的支撑下，他哒哒哒的来到储秀宫，和荣嫔这种宠妃宫室的繁华不同，这里略显荒凉了些。
        好像打眼一看，都是宫中归置，但瞧着就差了许多，桌椅有补漆的痕迹，草木也萎靡不振。
        “有人吗？”他一脸迷茫。
        很快就有人从内室走了出来，打着哈欠在系盘扣，懒洋洋问：“谁呀？”
        然而看见杏黄的小豆丁，心里吓了一跳，扑通跪在地上，低声求饶：“不知太子爷驾到，求主子慈悲！”
        听见外头的动静，里头的女人压低声音愤怒开口：“作死的东西，吵醒公主老子还揭了你的皮！”
        一边说一边撩着帘子出来，见到人以后，和小宫女同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请罪。
        胤礽板着脸，目光淡淡的看着两人，一板一眼开口：“孤来瞧瞧小公主。”
        听他这么说，两人赶紧低眉顺眼的给他引路。
        刚一走进内室，胤礽心中就有一种强烈不适的感觉，室内不知为何染了浓重的熏香，呛的人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他不禁闷咳一声，迈步来到小床前，就见厚厚的被子没什么起伏，有黑黑的发丝露在外面。
        看不清床上人的神色，他心里咯噔一下，捏了捏手指，觑着张淑妃的神色问：“小公主睡多久了？”
        张庶妃唇角翘了翘，笑的一脸自然：“早上还吃过饭了呢，小公主用的可香了，用了整整一大碗。”
        随着她话语落下，身后小宫女重重的哆嗦了一下。
        胤礽打量着室内，目光闪了闪，转身就要走，就听张庶妃带着诱哄的声音响起：“小公主很喜欢跟太子爷玩呢，太子爷明儿还来好不好？”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黑色发丝如同浮藻。
        “好，孤也极为喜爱公主姐姐。”
        说完他不再多费口舌，转身就走，刚踏出储秀宫的门，就听见室内响起一声闷哼，他握着小拳头，闻着空气中清冽的冷气，跑着回乾清宫。
        就见康熙正立在廊下，他不管不顾直接冲进宽阔的怀抱里，小手紧紧的拽着他衣领，呼哧呼哧的喘着气。
        他跑的太快了，冷气灌进鼻腔，火辣辣的疼。
        “张、张庶妃……那的小公主死了。”
        他压抑着气息说道。
        康熙面色一变，赶紧检查他身上，看他有没有受伤。
        胤礽摇头，蔫哒哒的埋在他脖颈间，瓮声瓮气道：“昨儿瞧了胤禛弟弟尿床，我就也，咳，然后想着去亲香喷喷的姐姐，保成也会变的香喷喷。谁知道大姐姐是香的，可……”
        说着他鼓了一泡泪，就挂在长长的睫毛上，可怜兮兮的看着你。
        那眼巴巴的小眼神让康熙心底软的一塌糊涂，捏着他头上的小揪揪，声音也跟着软起来：“保成不怕不怕哦，万事都有皇阿玛呢。”
        说着就赶紧拿锦帕给他擦拭，一边轻声安抚。小桃子精往皇父怀里一载，哼哼唧唧的撒娇，好像这样就有无限的力量。
        他跑了半晌，又被吓了一遭，窝在熟悉的怀抱里，慢慢就睡着了。
        “去查。”康熙压低声音道。
        低头看见小家伙握着拳头缩成一团，睫毛上还挂着泪，不由得更加心疼。他目光幽深的看向储秀宫的方向，近来宫中平静不过月余，便又要乱了。
        梁九功很快回来，小公主确实没了，身上已经有尸斑，而张庶妃是魔怔了，非觉得小公主还活着，迷糊的时候把小宫女当孩子哄，清醒的时候就死命的打骂。
        “小公主，你安排好生安葬。”
        康熙揉了揉眉心，神情有些萎靡，张庶妃还生了他的皇长女，那是他第一个女儿，也是千娇百宠在怀里抱着，日日都舍不得放下。
        养到三岁了，能跑能跳，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会甜甜的叫皇阿玛，会偷偷的食物藏起来，非得带来给他吃。
        可有一天，病一场突然就没了。
        那段时间他有好多孩子，过段时间又会失去，多少个日日夜夜都红着眼睛熬过去的，他都不记得了。
        这孩子没的时候，端嫔生下一女，笑起来也有酒窝，才两岁，也没了。
        后来，他就不怎么跟孩子亲近了。
        失去的感觉太疼了。
        他区区□□凡胎，能扛进去多少苦楚。
        又得将自己撕裂成两半，一半处理政务，一半为早夭的儿女默念往生咒。
        愿来生，平安喜乐，不入皇家。
        康熙想着想着，心尖都跟着疼，他咬了咬牙，红着眼眶强忍着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沁骨的寒意将他笼罩。
        然而在下一瞬——
        星点温暖从一只小手传递到他的脸上，康熙抬头，就见胤礽一脸担忧的看着他，撅着屁股立在他面前，小心翼翼的用手摸着他的脸。
        胤礽鼓着嘴，轻轻的吹：“保成吹吹，痛痛飞飞～”
        吹完就撅着粉嘟嘟的小嘴来亲他，学着姐姐的样子，先亲亲左脸，再亲亲右脸，最后亲亲额头。
        “阿玛不哭不哭，一切都有保成呢。”
        他伸出自己短短圆圆的胳膊，努力的想要将康熙宽阔的身体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
        “小公主变成星星了，或者变成一朵美丽的花，反正是她喜欢的。”
        胤礽小小声的哄。
        “所以，阿玛不哭不哭哦，保成亲亲。”
        说着又撅着小嘴来亲。
        康熙被他糊了一脸口水，悲伤散去，有些无奈：“皇阿玛是大人，才不会哭。”
        胤礽看着他红彤彤的眼眶，想着大人可真会撒谎，一边说不会哭，一边掉金豆豆。
        比他还羞羞脸。
        “不哭哦。阿玛也会死的，保成也会死的。”
        他一本正经的说着安慰的话，康熙本来听了心里暖暖的，想着这么小的孩子就这么贴心，真是他的幸运。
        “所以你死之前要励精图治，给我留个好好的大清。”
        康熙扬起巴掌，那种后槽牙痒痒的感觉又来了！
        胤礽见他扬巴掌就跑，见他没追就停下，气急败坏道：“还是姐姐好，姐姐会亲亲，皇阿玛就会打屁股！”
        “谁好你去找谁。”康熙反唇相讥。
        “就跟皇阿玛好，就赖着皇阿玛。”他反而不跑了，往康熙怀里一窝，叉着腰，气势汹汹道：“死也死你怀里。”
        康熙：……
        什么悲伤什么心尖疼他都得先放放，把这兔崽子打一顿才是要事。
        “咕咕……”腹鸣声响起。
        胤礽白嫩嫩带着肉窝的小手捂着自己的胃，可怜巴巴道：“皇阿玛，保成饿饿。”
        他撩起小袄，给康熙看自己白白软软的小肚皮，还特别吸着肚子，表示桃桃真的很饿很饿。
        康熙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等皇阿玛死了，留下的东西都给你吃。”
        胤礽掰着自己的小指头算，皇阿玛今年二十四，还能活好多好多个手指，等他死了，桃桃也要饿死了。
        康熙话是这么说，却还是拿了牦牛肉干来给他垫肚子，他伸出手，做出假装要吃的动作，看着胤礽期盼的小眼神，做了好几个假动作。
        胤礽看着他拙劣的魔法，笑的乐不可支，哎嘿，皇阿玛没他厉害。他以前能真的把肉干变没。
        对方再次把手伸到他跟前，那牦牛肉干是五香的，离很远都能闻到肉香味，感觉好好吃的样子。
        光是闻一闻，他咕咕叫的小肚子就更饿了，嘴巴里也不停分泌着口水，就等亲爱的皇阿玛喂给他吃。
        康熙看着他嘴里亮晶晶的口水，嘿嘿一笑，又把肉干抽了回来，啪叽扔自己嘴里。
        嘶，抢来的肉干可真好吃。
        胤礽咽了咽口水，就等着他做一个假动作后，再把肉干喂给他，他的嘴巴都迫不及待了。
        呲着小米牙笑的正欢，那肉干却一去不回，直接被皇阿玛吃了，对方还吧唧嘴。
        胤礽瞬间笑不出来了。
        还很想哭。
        他最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
        他的肉干。
        “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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