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千帆之城（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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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森急切地看向布兰德希望这位监工能帮他说说好话，但布兰德却将视线移开假装没有看到。
    布兰德的态度就代表他已经默认了邓肯的做法，如今事实就摆在眼前，这位监工可不想把邓肯推到肖恩的阵营中去。
    “真不是我。”穆森又开始大声地辩解。
    但邓肯已经不耐烦再听他啰嗦，挥了挥手叫了两名侍从把穆森绑在了主桅杆上。
    整个过程肯特都一言未发只是状似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但他的心情却并不平静。
    肯特的鼻头沁上了一层汗珠，整张脸孔也油亮发光。
    鞭头上的钢珠经由他的汗津津的手指捻了又捻，光洁的几乎反光。
    肯特带着鞭子向穆森走了过去，穆森的几个亲信故意挡在道上用肩膀顶了他一下。
    “小心点，别给自己找不痛快。”一水手低在他耳边低声威胁道。
    肯特抬头去看，目光却越过他们的肩膀看见了站在人群中的李凉。
    李凉冲着肯特眨了眨眼睛，拇指对着脖子一横做了个不用留情的手势。
    其实根据李凉的计划穆森是不能死掉的，因为晚点的时候他还有大用。
    可现在他却顾不得那么多了。
    鞭子就握在肯特的手里，多难得的机会，他可不会为了什么狗屁隐忍的借口，就让肯特放弃到手的报仇机会。
    当然除了这个原因外，他也知道邓肯并不会真的让肯特打死穆森。
    就算是穆森把他货架上的酒全给偷了这个奉行平衡之道的老东西也不会真的把布兰德一方给得罪死了。
    因为两方中任何一方的败落，都代表着邓肯的失败。
    肯特收到李凉的信号后再无顾及。
    他撞开拦路的水手提着鞭子就朝穆森走了过去。
    穆森被倒绑在桅杆上面，正对着肯特的是穆森那光滑的脊背。
    肯特提起鞭子挥了两下，嗖嗖的破空声让穆森的心里直发凉。
    鞭稍在半空中舞动了几圈，而后便重重地落下蹭过穆森的皮肉。
    鞭稍上的钢珠立刻变成了一颗颗嵌入皮肉的牙齿，狠狠地把肉丝从他的身体上撕了下来。
    穆森先是感觉背后一热，接着便是透骨的灼痛。
    顷刻间便有一条条血痕布满了穆森的后背，痛得立刻大叫出声。
    可这一下后还没有完，肯特抬手就又是一下。
    刚刚绽开的伤口立刻便是一缩，紧接着疼痛以一种爆炸的姿态开始在穆森的后背上蔓延。
    穆森死死地抱住了身前的桅杆，他的脚趾也因为疼痛瞬间蜷缩在了一起。
    肯特抬起鞭子又是一下，鞭子带出的血水溅了旁边的水手一脸。
    穆森在哀号，在呻吟，可肯特却越来越兴奋。
    肯特回想着他受到的耻辱，想着穆森伸向他屁股的大手，想着身边水手的嘲笑......
    他手里的鞭子越挥越快，越打越狠。
    他只觉得拿鞭子简直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只觉得他能一直这么抽打下去，直到让穆森变成一滩肉泥。
    快速挥动的鞭子几乎变成了一道虚影。
    站在周围的一众水手都惊得不敢说话。
    鞭刑他们不是没有见过，但像肯特这样疯狂的执鞭人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连续的啪啪之声不绝于耳，不知过了多久
    也不知道肯特挥了到底是抽了多少鞭子，此时绑在桅杆上的穆森已经彻底没了力气。
    他原本抱住桅杆的胳膊已经松开，原本笔直的双腿，此时也已经改成了半跪，只有从穆森那微弱地呻吟声里大家才能判断出这人仍旧活着。
    “够了，停下！”邓肯终于开口说话了。
    就像李凉之前想的一样，他根本不会放任穆森的死亡，因为这会影响罗盘号上的势力平衡。
    但肯特却对邓肯的命令置若罔闻。
    他的双目血红，鼻息喷涌，即便已经气喘吁吁手中挥动的鞭子却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
    此时肯特的眼中只有穆森，哪还听得进去别人说话。
    “来人，去拉住他。”邓肯赶紧安排人手去制止肯特。
    肯特已经为他刚刚的命令感到了一丝后悔，他只是想借着肯特的手好好教训一顿穆森以确保他的威严得以存续却没有想到肯特下手居然会这么重。
    邓肯这边刚下达命令，右舷班里立刻就窜出了三名水手。
    其中两人拉着肯特胳膊把他按在了地上，另一个人则急急忙忙地将穆森从桅杆上解了下来。
    肯特将穆森打得着实不轻，绳子刚一松开穆森就瘫坐在地上好似一滩烂泥。
    穆森此时是真的没法活动了，他脸色灰白毫无血色，似乎随时都会昏死过去。
    从登上罗盘号至今他什么时候受过这么重的伤，他的右舷班又什么时候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那两个原本押着肯特的水手一件穆森被折磨成了这幅样子赶忙撒开肯特去搀扶他们的班长。
    站在邓肯身边的布兰德也气得脸色发情，一双眼睛更是瞪得浑圆。
    “你满意了？”他直视着邓肯，一双眼睛里喷吐着热得灼人的怒火。
    “他应得的。”
    邓肯避开了布兰德的视线，脑中已经在思考如何找个机会平复一下右舷班的情绪。
    对于针锋相对的两人，肖恩倒是分外地满意。
    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没涉及到他的利益分毫，反倒是平白地让他看了一场好戏。
    “左舷班的听着，今天晚上咱们加餐，我请客，晚餐的时候我让厨房给大家做布丁。”肖恩高声宣布。
    左舷班的水手立刻欢呼成了一片，同时这边的欢喜也映衬得右舷班水手的气氛更显阴沉。
    看着左舷班喜悦庆祝的模样，右舷班的怒气简直上张到了极点。
    邓肯是监工，他们自然对这个下命令的人做不了什么，所以右舷班的一腔怒火就都转移到了左舷班的水手们还有肯特的身上。
    肖恩看着布兰德吃瘪的样子愈发的得意。
    “哈哈哈哈，真是个好日子啊。”他大笑了出来。
    嚣张的笑声溢满了得意，那副洋洋自得的模样分明是故意做给布兰德看的。
    布兰德明知道肖恩是想激化他和邓肯之间的矛盾好从中渔利，却就是气不过肖恩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他重重地发出一声冷哼，一转身便走回了船长室内，只留下了一声重重地关门声。
    第二个离开甲板的是邓肯，他对肖恩的得意忘形不予置评，却在临走前把肯特叫到了身边。
    “今天就不用你到船长室去了。”邓肯淡淡地吩咐。
    他这个看似简单的命令里实际上却包藏了祸心。
    不让肯特去船长室的原因有两点，一点是为了安抚布兰德的情绪，另一点则是为了给右舷班水手一个发泄的机会。
    肯特留长时间逗留在外面肯定逃不过穆森手下的毒打，他已经决定放弃肯特来换取罗盘号上的平和。
    肯特沉默点头没有多言，李凉却眼神一冷，对这个老头的观感立时变得更差。
    呸，道貌岸然的老货。
    李凉在心里骂了一句。
    没了热闹，甲板上的一众水手开始慢慢散开。
    左舷班的水手继续回去工作，右舷班的水手则簇拥着穆森回到了船舱。
    只不过经历了刚才的事情后，两方水手难免互相厌憎，一些小的摩擦和口角时不时就会冒出来。
    肯特则一直停在主桅杆前没有挪动，直到甲板上归于平静他才走到李凉旁边。
    “我是不是做得太过火了。”肯特有点心虚地问。
    他现在倒是冷静了下来，自觉刚才打得太重害怕影响李凉当晚的行动。
    李凉咧开了嘴巴，露出了一个他认为应该还算灿烂的笑容。
    “没有，打得好。”李凉解气地说。
    “这辈子最烦的就是性骚扰了，他这种人打死都不多。”
    “那晚上......”肯特欲言又止。
    “晚上继续。”李凉随意地摆了摆手，“不过现在你得先把东西给我。”
    肯特听完立马从腰间摸出了一个不太方正的小金属盒子放进了李凉的手里。
    “时间不太够，我只来得及做一份。”肯特看着李凉手里的盒子有点不好意思。
    李凉看着手里的盒子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想要的并不是这个。
    “把你做好的那份给我。”李凉伸出的手并没有缩回去。
    但肯特却固执地摇了摇头，“太危险了，我不能给你。”
    李凉听出肯特这是要把他的危险一个人担下，他有点激动地揪住了肯特的衣领。
    “给我拿来，这是我个人的事情。”他用逼迫的口吻说。
    但肯特这次却不肯再听他的，只是摇头，表情异常地固执。
    李凉没法只能把手放开。
    沉默了半晌之后他还是忍不住叮嘱：“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落单让右舷班的水手给逮住。”
    “嗯，我知道。”肯特重重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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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间，天色昏暗。
    甲板上的白雾裹挟着黯淡的光芒化作了银闪闪的一片。
    海上没有什么太大的风浪，好像整个帆城都升到了云端。
    此时罗盘号上的船舱里出奇地静谧，左舷班的一众水手基本都陷入了沉睡，唯独李凉还张着眼睛。
    已经许久没见到陆嘉荷了他难免有些急迫。
    此时，医务舱中。
    趴在水手箱上的穆森正在止不住地哼哼。
    背上的疼痛在折磨着他，横流的汗水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落在伤疤上面让原本就不堪忍受的伤势雪上加霜。
    又有汗水滑过伤口，穆森痛得忍不住一抽身子。
    旁边照顾他的亲信见穆森吃痛赶忙用一块破布在旁边抖动了几下。
    清风拂过伤口，穆森觉得背部的疼痛稍有缓解，但却更加的暴躁。
    下午的这顿鞭子对他而言简直就是无妄之灾，他明明没有偷过任何东西，可那瓶红酒却不声不响地就钻进了他的航海箱里。
    穆森觉得就是肯特和李凉在借机陷害他，可却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两人是怎么将红酒从船长室偷出的。
    守在船长室门外的那名岗哨可谓是尽忠尽职，照理说没人能从他眼皮子底下将红酒带走才对，可这两人是怎么做到的呢？穆森止不住地想。
    这个把能在守卫眼皮底下不知不觉地将红酒顺走的注意自然是李凉出的。
    其实过程也不算深奥，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障眼法而已。
    这一切还要从肯特带入船长室的空瓶子说起。
    当听过李凉的计划后，肯特再次进入船长室的时候就携带了一只空的酒瓶。
    罗盘号上几位监工的主要娱乐就是饮酒，所以空的酒瓶并不少见。
    而在进入船长室后，肯特除了要给监工们送上食物外，最主要的工作便是要负责给监工们准备酒水。
    所以他便借着给监工们取放酒水的间隙，偷偷地将邓肯的葡萄酒倒入了他携带进去的空瓶里。
    当然，守卫对监工们每天的酒水消耗有个大致的了解，可着一瓶酒偷定然会引起监工的怀疑。
    所以肯特的偷酒的目标不是具体的某一瓶，而是货架上的每一瓶。
    他每次放酒的时候都会打开一瓶新酒，悄悄地往他的瓶子里倒上一点。
    这样酒瓶里的酒水并没有损失多少，仅凭肉眼观察的话根本看不出酒水的异常。
    如此重复操作，用不了几次肯特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守卫的眼皮底下偷出一大瓶酒来。
    等到他们计划发动的时候，肯特只需要再回到储藏室随便找一瓶红酒偷偷倒掉就好。
    甚至为了不被别人发现酒渍，李凉还给肯特准备了一大块海绵让肯特倒酒。
    所以当时货架上空掉瓶子里的红酒其实并未消失，而是让肯特倒入海绵然后埋藏在堆放蔬菜的货架上面了。
    当然，这种隐藏红酒的方法算不上高明，如果守卫搜遍全船都没有找到红酒的话说不定会找到那块藏酒的海绵。
    但船长室外有李凉提前做好嫁祸，使用海绵藏酒的方法自然是用不着担心的。
    不过就是这点小小的把戏，穆森却想破头皮也想不明白。
    思考了半天他只觉得脑袋疼，伤口也痛，总之全身上下没有一块舒服的地方。
    “杂种！”穆森狠骂了一句。
    昏暗光线下的面孔显得有些狰狞。
    “人呢？怎么还不来！”穆森对着照顾他的亲信低声抱怨。
    怨毒，凶狠的情绪已经从他的口吻中显露无疑。
    穆森想要找的人自然就是下午抽了他几十鞭子的肯特。
    他已经从船长室那里得到了消息，这个人将任由他处置，就算弄死了船上也不会有人再为他出头。
    水手听到穆森发话赶忙挑起布帘向外看了一眼。
    灯光下一个瘦弱的身影正举着托盘向医务舱这边慢慢地走来。
    水手打量了一阵，勉强看清了来人的容貌。
    来人正是穆森心心念念的肯特。
    “他过来了。”水手赶忙对着穆森回了一句。
    在他放下布帘的同时一把刀子也被他从腰间抽出。
    只要肯特走进这个房间，迎接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穆森恶毒的眼睛看向了布帘，转动的眼珠射出了两道毒辣的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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