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千帆之城（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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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纳威尔在新人队伍中的威信似乎出奇的高。
    他只是一个手势就能让前一刻还在嘻嘻哈哈乱作一团的队伍瞬间恢复了清静。
    得到纳威尔信息的李凉默默地站在了队伍后面，接着纳威尔便挥了挥手带着队伍继续前进直到他们登上了低语号。
    当李凉的脚步踏上低语号的甲板时最先看到的便是一副忙碌的景象。
    大桶大桶的海水分布在四周，低语号上的水手各自拿着刷子和拖布，在甲板上一遍遍不知疲倦地做着清理。
    桅杆上也有水手在涂抹沥青。
    桅杆上的帆布泛着浅淡的微黄，看样子也是新换上去的。
    光线下，整艘低语号都在闪闪发光，看起来好似包上了一层玻璃。
    “切，假正经。”李凉身前一个微胖的新人不屑地低语。
    这人是纳威尔从二区找来的水手，所以他对纳威尔的尊敬远不如其他的一区水手。
    临近的几个一区新人听到他的吐槽，纷纷转过头来怒目而视。
    这胖子倒也识趣，眼见犯了众怒立刻低头闭嘴不言。
    低语号上准备的这些面子工程自然是为了迎接伊恩心心念念的新鲜血液，帆船上的众人眼见主角登场纷纷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对李凉一行人行起了注目礼。
    “伊恩人呢？告诉他，我给他送人来了。”纳威尔拉过甲板上的一个水手问。
    纳威尔询问的这名水手身材奇壮，单论身高就接近两米。
    跟他相比，纳威尔就像是一个藏在石缝里的地精侏儒。
    不过纳威尔的气势却丝毫不输，即便仰面抬头他也保持着高级士官的尊严。
    这名被纳威尔询问的高壮水手是低语号上的二副坎多，他的地位比跟纳威尔相比可不止是低了一星半点。
    坎多见纳威尔向他询问立刻便低头弯腰。
    “伊恩大人的身体不好，害怕风吹，所以这几天都在船长室里养伤。”坎多谦逊地回答。
    “扯淡，他的身子哪有那么弱，去把人给我叫出来，就说他的朋友，纳威尔给他送人来了。”纳威尔满不在乎地摆手。
    他说话的时候故意在了朋友两个字上咬了重音。
    这是纳威尔在警告低语号上的水手，他带来的新人都是伊恩的手下，以此来威慑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坎多高大的身躯摇晃了两下，他点头哈腰的样子就像一根在风中摇摆的芦苇。
    “我这就去通知大人。”
    坎多一面说着话，一面倒退着离开了纳威尔。
    两人之间的距离稍稍拉远，坎多立刻便扭身跑向了船长室。
    没过多久，伊恩就在坎多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今日的伊恩看起来完全没了与李凉前几日见面时的活力。
    只见他脸色苍白，眼神朦胧，瘦削的身体外面还包裹了一袭黑色的长袍看着就像索命的死神。
    伊恩虚浮着脚步向纳威尔慢慢走去，看样子就像随时准备倒地升天一样。
    纳威尔看到伊恩这副模样立刻大惊失色。
    他撇下身后的队伍几步跑向伊恩一把搂住了他的肩膀。
    “怎么伤得这么重？”纳威尔装作关切地问。
    伊恩毫无血色的嘴唇颤抖了几下，声音小得连站在几米之外的李凉都听不到。
    演得可真好，李凉心中暗自嘀咕，如果不是他在前几天早就看过伊恩生龙活虎的样子，说不定还真就信了。
    纳威尔和伊恩额头贴着额头互相寒暄。
    期间坎多一直就低头站在他们身边，将两人的谈话给听了个干净。
    其实这就是伊恩故意说给坎多听的，纳威尔从他装病开始就看出了他的意图所以也配合得很好。
    既然两人配合默契，那自然不会让坎多听到什么有营养的东西。
    所以即便坎多听了半天也就只是从其中听懂了四个大字----兄弟情深。
    末了纳威尔将势头一收开始谈论起他带上低语号的这批新人。
    “人我给你送来了，一共三十七个，即便算上战损和增员这也就是我能供给你的最大数目了。”纳威尔指着身后的队伍说。
    “不过人员的质量你大可放心，这些人都是我手下最优秀的部分，就算你亲自校验也绝无问题。”
    一众新人听到教官的夸奖都骄傲得挺起了胸膛，只有之前多嘴的那个微胖水手对此全不在意。
    甚至李凉还听到他发出了一声冷哼。
    低语号上的一众老水手听到纳威尔如此夸赞这支队伍也露出了不同的神色。
    三十几人的水手队伍有的不屑，有的警觉，有的惊惧各种表情不一而足。
    仅从这一点上李凉便能看出低语号上的水手们并非铁板一块，看来伊恩引入新人的这个做法确实十分的明智。
    伊恩有气无力地冲着纳威尔点他表示感谢，纳威尔则怜悯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保重身体。
    完成交接后纳威尔便离开了低语号，船上有些紧张的氛围也随着他的离船而为之一松。
    老水手们快速扎堆指指点点地讨论这李凉这批新人。
    纳威尔走后，照例该是到了伊恩的训话时间。
    只不过他的身体实在是羸弱没法长期站立便将这次集体训话改为了面谈。
    新人们先进底舱各自安顿好床位，接着再依照次序先后进入船长室中接受他们的任务。
    因为一区的水手占据了整支队伍的绝大多数，所以他们便是先行面谈的那一类人。
    而来自二区的新人和李凉这个名义上的三区新人数目最少，则放在了末尾。
    为了给李凉做掩护，纳威尔故意从二区挑了三个新人，包括之前那个善于吐槽的胖子。
    只不过这三人看起来也不是很亲密，二区只有两人互相抱团，而那个胖子则被排除在了外面。
    新人们大多只跟他们相熟的人交谈，微胖男左看看，右看看见无人与他说话就把目标放在了李凉的身上。
    “喂，你三区的吧？”微胖男明知故问。
    李凉嫌他性子太跳不想理会所以只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我二区来的，叫纳什，你呢。”纳什向他伸出了胖乎乎的肉手。
    “杰斯特。”李凉用最简略地语言回礼。
    “杰斯特？我在三区也认识几个家伙，你的名字我倒还真是没有听过。”纳什伸出胖手摸了摸肉肉的下巴。
    李凉没想到纳什居然会与三区的新人相熟心头立刻便是一紧。
    不过幸好，就在纳什还想再向李凉问点什么的时候，伊恩的通知却忽然到了。
    “喂，船长叫你们二区的水手去他那领任务。”一个刚从船长室返回的水手冲着他们大喇喇地说。
    “等这些麻烦事结束了再跟你聊吧兄弟。”
    纳什对于上级的命令可不敢含糊立刻起身跟着其他两名来自二区的水手一起去往了船长室。
    与二区的约谈持续的时间稍久，等到李凉受到召见时已经到了午饭时间。
    来通知李凉的是刚结束约谈的纳什。
    “到你了兄弟，运气好的话你说不定能在船长室里混上一顿午饭。”纳什自来熟地拍着李凉的肩膀。
    “伊恩先生的那个伤势，啧啧，看样子就是有上顿没下顿了。”
    李凉没有回应纳什的笑话，接到命令立刻便去面见伊恩。
    纳什看着毫无喜感的李凉有点无趣地摇了摇头。
    船长室中，伊恩正在等待着李凉。
    他刚一进屋，伊恩就立刻迎了上来。
    “好久不见啊？”伊恩一把握住了李凉的手臂。
    李凉挣了两下发现搭在左臂上的那只大手结实有力，果然伊恩就是在众人面前演戏。
    “你的脸？”李凉指了指伊恩的面颊问。
    那上面还是不带半点血色，让伊恩看起来好似一副马上归天的样子。
    “你说这个？”伊恩笑着在脸上拍打了几下，一层白色的粉尘立刻便脱落了下来。
    “面粉罢了，在人前装个样子。”
    “快坐。”
    伊恩客气地给李凉让座，但李凉的心里想得却全是肯特。
    他在船长室内扫了一圈，却没有发现那个忠心耿耿的小跟班的踪迹。
    “肯特呢？”李凉状若随意地问。
    “早知道你会问。”伊恩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笑容。
    接着他一拉桌子，一踩脚下的木板，地板上立刻出现了一片凹陷将藏在其中的肯特给显现了出来。
    “从门口这里的地板是倾斜的，所以低语号的船长利用这点在船长室里装了个夹层，现在刚好能用到。”
    夹层中的肯特此时还在昏睡，伊恩的动作似乎一点都没有打扰到他的睡眠。
    李凉见肯特状态异常赶忙伸手到肯特的鼻子下探查了一番。
    鼻息平稳，面色红润。
    再撩开肯特的衣服，发现他之前腹部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只留下了一个狰狞的疤痕。
    “他怎么还不醒？”李凉疑惑地问。
    “暂时还醒不了。”
    伊恩向着椅背一靠，同时双手交叉兜住了后脑。
    他沐浴着窗外的阳光他懒洋洋地道：“他体内还有很多没有排净的猛毒，好好睡觉是最快的恢复方式。”
    “以后这里就要由你照看了，记得每天喂他吃些东西，我点的那份用来装样子的病号餐倒是全便宜他了。”
    “对了，你还没吃饭吧，喏，这些送你了。”
    说话时，伊恩从窗外的铁链上拿过一个盒子，顺手一推就送到了李凉面前。
    盒子里面都是伊恩的午饭，有一条面包，几片咸肉，一碟板油布丁，以及一碗很浓的蔬菜汤。
    即便是在中城这种饮食也堪称豪华，看来伊恩着实是个少见的有钱人。
    从这点上看李凉便知道伊恩之前在中城一定颇具势力，因此也对他被赶到外城的原因更多了一分好奇。
    “哦，对了，纳威尔还托我给传递份信息。”
    李凉将兜里的东西掏出递到了伊恩的手中。
    之前他一直没找到机会查看，直到现在他才发现纳威尔给他的是一个用蜡封住的小木管。
    而在蜡封上还有一个精致地印章。
    伊恩接过木管后在手里转了两圈，确认上面的蜡封完好这才将其打开。
    木管里面封着的是一张纸条，伊恩捻开之后略一观看立刻就发出了一声嗤笑。
    “什么事情，跟我们这次出海有关吗？”李凉不动声色地问。
    伊恩却并没有对他的提问正面作答只是一摆手道：“是关于内城的事情，跟我们的出海无关。”
    见伊恩不愿作答李凉也没法多问，但他的任务就是进入内城，所以他还是将这根木管记在了心里。
    接着李凉又将纳威尔之前对他的叮嘱都告诉了伊恩，嘱咐他更换容貌的时候一定要注意替换他的那些外城特征。
    等伊恩一一记下后，李凉又跟他提了一下纳什的事情。
    纳什的出现对李凉来说是个意外，为了避免闹出乱子他觉得还是提醒一下伊恩为妙。
    但伊恩在听到纳什的名字后却表现得很感兴趣，他仔细地询问了李凉看到的所有事情，弄得李凉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很重要吗？”李凉皱眉问道。
    他的潜台词其实是伊恩是不是瞒着他另有计划。
    “他不重要，就是觉得这人有趣。”伊恩立刻岔开了话题，同时又将那团用来互换身份的水草给吞了下去。
    那水草当真神奇。
    就在伊恩吞下水草的瞬间李凉立时发觉伊恩的肤色快速地开始变淡。
    也就是十几秒的功夫，他的皮肤就变得晶莹剔透，表皮下的骨骼和血管都清晰可见。
    现在的一根就像是一滩立起来的果冻，似乎随意戳弄一下就会散开。
    伊恩看着李凉惊讶的表情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当初第一次看到变身水草的效果时跟李凉的表情简直一模一样。
    “别看了，等会你也有份。”伊恩一边说话一边拿出一面镜子。
    “别跑那么远，过来点。”
    伊恩将因为惊讶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是好的李凉拉倒了身边。
    接着他便对照着李凉的面容开始为自己整形。
    伊恩指尖的动作飞快，显然他精于此道，在此前已经不知道试过多少次了。
    李凉亲眼看着伊恩如同塑造泥人一般更改着眉眼，鼻骨，甚至是手掌的大小和骨节的粗细。
    总共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一个酷似李凉的伊恩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完活。”
    伊恩对着镜子满意地转了转脑袋，接着腮帮一鼓，猛地从口中吐出了那团变形水草。
    而随着水草的吐出，他的皮肤也快速开始恢复，那些改变过的容貌特征边如同冷却定型的工件般牢牢地印在了他的脸上。
    “现在到你了。”伊恩一脸坏笑地将水草举到了李凉的面前。
    李凉这才知道变形水草是循环利用的，看着伊恩手里那团湿漉漉的东西，他不知怎么的，莫名地就联想到了金针菇。
    他简直要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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