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千帆之城（三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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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尔曼走进船长室的时候李凉和伊恩都不自觉地将手按到了腰间的武器上。
    他们动作统一，协调一致，就像事先商量好了似地。
    “宝石号大副卡尔曼申请参见。”
    卡尔曼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他此举是为了打消李凉的警惕，紧接着便见他一挑储藏间的帆布帘，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卡尔曼进屋便直奔李凉。
    至于站在角落里的伊恩他则是理都不理，就好像伊恩是透明的一样。
    此时的皮恩特也终于停止了吵闹，似乎见到卡尔曼才让他想起宝石号是李凉的主场一般。
    皮恩特小心翼翼地闭上了嘴巴，同时他的背部肌肉绷紧，看向卡尔曼的神情里也充满了戒备。
    卡尔曼扫了一眼皮恩特，表情显得有些不太自然。
    接着他又转向了李凉，微微鞠躬询问道：“船长，出什么状况了吗？”
    李凉按在武器上的右手依旧没有挪开，先前皮恩特的大吵大闹已经让他感到疑惑，现在横空钻出的卡尔曼更是让他始料未及。
    “你怎么来了？晚上又不需要你值班，怎么不去休息。”李凉温和地问道。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卡尔曼的问题，因为他还不确定这个突然出现的大副到底藏有什么目的。
    “刚好起夜，听到您屋里里大吵大闹的所以我就过来了。”卡尔曼态度一如既往的恭敬。
    “船长，外面好多船员都在看着，你这样容易引起他们的误会。”
    李凉轻轻点头，他知道船长在帆船上必须要保有绝对的权威。
    船长与人发生争吵往往就意味着船长的权威受到来挑衅，标志着船长在船上的地位不稳。
    这种情况，历来是航行中的大忌。
    卡尔曼给出的这个理由倒还算合理。
    “哼。”李凉不满地喷出一个鼻音。
    “你问问他是怎么回事。”
    他的手指对准了皮恩特的鼻尖。
    “作为宝石号的船医，皮恩特居然质疑我，他怀疑我身份有假，怀疑我不是伊恩。”
    “我真没法想象，他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想法。”
    李凉故意压抑着语调，这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急促而模糊，似乎包含了无穷的愤怒。
    “真是荒谬！”他最后再度强调道。
    此时的皮恩特倒是老实了下来，他垂着头，也不说话，两眼直勾勾地看着脚尖好似一个犯错的学生。
    “皮恩特！”卡尔曼走过去就推了船医一把。
    两人都是低语号上的老人，互相本就熟识，所以卡尔曼的力这一下并没有留手。
    皮恩特立刻便趔趄着倒退了几步。
    “你发的什么疯?”卡尔曼对皮恩特怒吼道。
    “船长为了宝石号有多拼命难道你没有看见吗？你怎么敢质疑船长的身份，你难道不怕被安上谋反的罪名，就不怕上绞架吗？”
    接连的发问似乎触及到了皮恩特的弱点，让他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之后他才喃喃道：“船长的嗓音变了，身体也莫名其妙地就好了，我想你不会看不出来吧。”
    接着他抬起了头冲着李凉道：“我并不是在质疑船长的合法身份，我只是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说完皮恩特就梗直了脖子，看起来就像一头不服管束的毛驴。
    李凉脸色故作阴沉地呆在一边，看起来像是一只愤怒的即将喷火的恶龙。
    “船长，皮恩特该受到处罚。”
    卡尔曼见皮恩特如此的傲慢，索性便不再理会这个船医而是直接向李凉建议道。
    “怎么处罚？”李凉淡漠地开口。
    “我想，三十鞭子也许刚刚合适。”卡尔曼说。
    “不过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进行，要让所有船员都看看违背您的下场。”
    卡尔曼的主意还算中肯，李凉见今晚已经注定没法再从皮恩特那里探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便顺顺着台阶爬了下去。
    “皮恩特，你认罚吗？”李凉冷酷地问道。
    “我不认！”皮恩特不甘地大吼。
    “我凭什么要认？你，你，还有你，你们是在联合起来害我！”
    皮恩特指着屋子里除自己外的其他三人的鼻头喊道，看起来就像是个在肆无忌惮发泄怒火的孩子。
    “回到帆城后我要向上面申诉！我要申诉你们沆瀣一气，申诉你们对我的不公待遇！你们这些混蛋都等着上帆城的法庭吧。”
    皮恩特的眼睛里冒着熊熊怒火，他的嘴巴一刻不停地咒骂着三人。
    卡尔曼在一旁听得怒不可遏，李凉和伊恩则是以一副看戏的状态审视着皮恩特。
    直到现在，李凉也没搞清楚皮恩特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你够了皮恩特！”
    卡尔曼怒吼一声扑上去就要将皮恩特抓住，但皮恩特的身手却出人意料的灵活。
    只见他肩膀一塌身子一侧，很顺利地就躲过了卡尔曼的袭击。
    而且作为回敬，他还照着卡尔曼的屁股狠踢了一脚。
    “嘁。”他不屑地嘲讽道。
    这一举动可把宝石号上的二把手给气得不轻。
    卡尔曼的一张脸几乎胀成了猪肝色，厚实的胸膛不停地起伏着看上去好像随时都会弹开。
    作为宝石号的大副，他几时受到过这种侮辱。
    “看什么呢，还不给我抓住他！”卡尔曼冲着伊恩怒吼。
    伊恩本来还饶有兴致地站在一旁看戏，哪成想自己莫名地就受到了牵连。
    “别愣着，不服从命令一会我连你一块打。”卡尔曼继续胁迫道。
    伊恩这才想起他现在的身份只是个普通的水手。
    于是他也跟着卡尔曼一起扑向皮恩特，顷刻间，三人就扭打成一团。
    唯独坐在椅子上的李凉没动，他皱眉看着眼前的一切，感觉这个场面颇为的滑稽。
    不过以皮恩特的身手来看，这个船医还真不是个泛泛之辈。
    即便是面对卡尔曼和伊恩两人的夹击他也能做到一时不落下风。
    面对抓捕自己的两人，皮恩特先是晃动身子躲过了伊恩的擒拿，接着又衔住卡尔曼的手腕顺势一带将其撇到了一边。
    卡尔曼壮硕的躯体踉跄着小跑几步一头撞上了李凉的书桌，伊恩则因为力气收束不住磕磕绊绊地冲向了墙壁。
    “没事吧。”李凉看着趴在他跟前的卡尔曼忍不住轻声地慰问了一句。
    哪知不说还好，这一说卡尔曼反倒觉得更加的难堪。
    他一声不答，气呼呼地就再度扑向了皮恩特，看起来活脱脱就是一头发怒的公牛。
    随后伊恩也跟了上去，只不过他比卡尔曼要稍微清醒一点，因此他一边抓捕皮恩特一边还不忘大喊：“皮恩特，你要是再试图反抗就等同于造反。别忘了，门外可有的是听命于船长的水手。”
    这声威胁无疑是起到了效果。
    皮恩特听到之后一个愣神，手上的动作就慢了几分。
    卡尔曼逮到机会一拳便打到了他的面颊上面。
    势大力沉的拳头让皮恩特踉跄着倒退，伊恩则瞅准机会双手张开死死地将皮恩特固定在了怀里。
    “三十鞭子你是跑不了了。”伊恩恶狠狠地说。
    “这次怕是要五十鞭子。”卡尔曼也高声应和。
    眼见皮恩特被二人制服，紧张的气氛刚刚出现缓和，伊恩却忽然发现了另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本该帮他将皮恩特绑起来的卡尔曼不知为何忽然将手探向了腰间的火铳。
    因为卡尔曼现在正背对着李凉，所以李凉根本没法发现他的这个小动作。
    他去拿火铳干什么？难道是要威慑皮恩特？伊恩止不住地想。
    可这也不对啊，如果是要威慑皮恩特的话，短剑明显要比火铳更加有用，除非是卡尔曼提前在火铳里压上了子弹。
    可他怎么会提前压上子弹呢？难道他早就知道船长室里会发生一场搏斗。
    他早就知道！伊恩忽然心头一惊。
    如果卡尔曼早就知道船长室里将要发生的事情，那就说明那把火铳不是给皮恩特准备的，而是给李凉准备的。
    李凉有危险。
    “杰斯特，危......”
    伊恩在片刻间就想清楚了事情的因果，立即便冲着李凉大喊。
    可饶是他脑子转得够快此时也来不及了。
    身前的卡尔曼对着伊恩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随即拔枪转身，将枪膛中的子弹轰地一下冲着李凉尽数射了出去。
    虽然伊恩的提醒让李凉感到了事情的不妙，但仓促的时间，加之他和卡尔曼之间过近的距离终究还是没能让他躲过子弹。
    子弹射入了李凉的的左半边身子。
    强大的力量带着他的身子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撞上了身后的墙壁。
    酥麻，微热，继而才是彻骨的疼痛。
    各种滋味混合在一起，片刻间李凉的左边身子就没了知觉。
    血液汩汩地向外流淌，看上去就像一口口小小的喷泉。
    李凉还是首次知道他身上的血液居然能喷得这么远。
    血液的快速流失让他感觉到浑身发冷，他能感觉到他的体力在快速消散，可能不久之后消散的便是他的生命。
    现在李凉已经没了其它的办法，他只能用仅剩的右手将黑血从包裹中取出快速地塞进了嘴里。
    至于黑血那可怕的副作用，他暂时已经无法顾及了。
    此时，卡尔曼的关注点已经不在李凉的身上了，那种伤口，那种出血量，不管是谁也没有幸免的可能。
    因此在李凉倒地的霎那卡尔曼就转向了伊恩，李凉已经没了行动能力，伊恩便是这屋子里仅剩的威胁。
    皮恩特见到李凉中枪，脸上也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笑容。
    他在船长室里跟卡尔曼演得这一出好戏就是为了转移李凉的主意好出其不意地至李凉于死地。
    现在他成功了。
    皮恩特脸上带着一抹残酷的冷笑，接着他猛地仰头用后脑狠狠地撞向了伊恩的鼻梁。
    他本来是想让伊恩留在外面的，不过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让伊恩进来也不是什么坏事，最明显的好处便是他找到了一个背锅的。
    可皮恩特的这一记反向头锤却没有得逞。
    伊恩先见到卡尔曼拔枪，又看见了李凉的倒地，因此他提前便有了准备。
    所以当他发现皮恩特低头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猛地将怀中的皮恩特给甩了出去。
    脱离了伊恩的怀抱，皮恩特没有防备地撞向了前来帮忙的卡尔曼。
    伊恩则趁着这个功夫快速地退开，片刻间三人便拉开了距离。
    “杂碎！”伊恩怒骂了一声，眼睛却止不住地朝着李凉看去。
    此时李凉半靠着墙壁已经奄奄一息，伊恩分明能看到在他的身下聚集一大摊鲜血，那体积足够给灌上十几条血肠了。
    卡尔曼和皮恩特很快站定，两人分别拔出了腰间的短剑。
    “别急，一会你也得去陪他。”皮恩特一脸得意地说。
    “你俩谁是主谋。”伊恩将短剑横在身前，一边绕着圈子，一边谨慎地问道。
    伊恩知道他一个人不会是皮恩特和卡尔曼二人的对手。
    而且皮恩特还提前做了准备，说不准他腰间的火铳也是压好了子弹的。
    所以他唯一的逃生机会就是离开这里，将这里的情况告诉给船上的水手。
    伊恩微微转头，以不让人察觉的方势看了一眼遮住储藏间的那块帆布帘。
    他与帆布帘的距离不远，最多也就两米，看上去他还有机会。
    “没错，我就是主谋，之前低语号上的船长也是我杀的。”皮恩特大方地承认道，随即从腰间拔出了火铳。
    “真是有幸，能连续终结两名杜伊特手下的士官。”
    见到皮恩特抽出火枪的动作伊恩的心中再度一凉，有了火铳的加持他本就不高的逃跑的可能立刻便再度打了折扣。
    另一边，卡尔曼也在向火铳内添加火药，压实弹丸。
    “不如你放过我怎么样。”
    伊恩忽然举手。
    “伊恩的死我可以当作没看见，我们就当他的火铳走火，火药点燃或是随便他妈的什么理由。”
    “我向你们投诚，你们饶我一命如何。”伊恩恬不知耻地说。
    形势比人强，所以伊恩毫不犹豫地卖掉了已经凉透了的李凉。
    “你倒是识趣。”皮恩特微笑着开口。
    这时卡尔曼已经装填好子弹也将火铳指向了伊恩。
    “但我从来没见过拿着武器投降的敌人。”皮恩特用枪口指了指伊恩仍旧握在手中的短剑道。
    “顺带一提，因为怕你们起疑搜身，所以这把枪里我没放子弹。”
    皮恩特笑着开口，将手里的火铳重新插回了腰间。
    他又诈了伊恩一把，而且明显十分的成功。
    “卡尔曼杀了他！”皮恩特随即面色一寒，冷声吩咐道。
    听到命令的卡尔曼当即便将枪举起一言不发地指向了伊恩的身子。
    眼见皮恩特已经彻底动了杀心，伊恩知道再无缓和的余地心中一狠，拔脚便要逃跑。
    此时逃生的概率依然不大，但不管怎样总比就这样等死要强。
    可就在伊恩要赌上性命时，他却看见刚刚还奄奄一息的李凉忽然睁开了双眼。
    而且不仅如此，李凉还冲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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